鹿尧回来的时候，见着的就是少年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的很直，手放在两膝上，简直是再标准不过的小学生坐姿。鹿尧没忍住弯了唇角，将手上的药放到了桌上，阿厌自鹿尧进来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鹿尧看，见着鹿尧端着一堆瓶瓶罐罐，澄澈的眼眸中满是困惑。“我灵力衰退没有力气帮你修复，而你尚未引气入体，好的丹药也用不了，这些你便将就着用吧。”鹿尧如是说着。她拿来的伤药是当年她用剩下的，本以为日后都用不到了，没想到还能废物利用一下。听着鹿尧的话，少年眼圈微微发红，“多、多谢师姐，是阿厌无用，让师姐费心了。”少年模样顶好，眼圈发红让一双桃花眼多了几分潋滟，偏他的皮肤透着一股子病态的白，仿佛是被人蹂躏了一般。鹿尧没说话，只是示意他自己上药。少年倒也乖觉，动作麻利。鹿尧却是看的心惊。她用过这些药自然知道这药用在伤口上有多疼，偏少年手脚麻利动作也是干净利落，仿佛察觉不到痛一般，反倒是鹿尧这个旁观者看的心惊胆战的。她是个怕疼的，不自觉皱起了眉，而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鹿尧神情的少年也跟着放慢了动作，有些不知所措的喊了喊鹿尧：“师姐？”鹿尧：“啊……没事，我就是佩服你竟然不觉得疼。”鹿尧解释。而少年闻言却是微微蜷缩手心，对鹿尧露出一个怔愣的表情：“师姐不知道……什么是半妖吗？”还不等鹿尧接话又自顾自的说：“师姐这般神仙人物，不知道也正常的。”口中带着些许庆幸。鹿尧一梗，她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奇怪呢？如若不是少年的表情太过真挚，她都要觉得对方是不是在内涵她了。而鹿尧脑海中跟着他的话开始回忆——古籍上有记载，半妖乃是妖族同异族的混血，血脉不纯更是为天道不喜，大多天赋低下，更是患有不同的缺陷。鹿尧大概把这理解为——遗传病？所以，这人的缺陷是痛觉不敏感或是痛觉丧失？鹿尧抿了抿唇，而后道：“没什么神仙不神仙的，你下手轻些，力大了也会对伤口不利。”“师姐可是在关心我？”少年眸光亮晶晶的，暗含期待。鹿尧被他这布灵布灵的小眼神看的心一软，想了想点了点头：“是的。”少年闻言满脸喜色，苍白的脸上飘着淡淡的红云，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又偷偷瞄了瞄鹿尧，终是未曾开口。鹿尧被他这样子逗乐了，颇有些恶趣味的故意无视了他的表情，只是道：“你先留在这儿养伤吧，我今日怼了那些个人，你若是伤势未好就回去，只怕要受苦了。”看着少年上药，鹿尧便能猜想到少年在这外门受了多少苦，他若是伤势未好就回去，能不能有命活着都是个难事。毕竟……一个未曾引气入体的人受了雷阵死了也正常。鹿尧觉得自己对他生了恻隐之心，将人带回来治伤已经是仁至义尽，再帮些什么是不可能的了。要知道，她自己也已然是自顾不暇。鹿尧如是想着便想要迈步离开，阿厌眸光闪烁，下一秒却是拉住了鹿尧的袖子。这是他三年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鹿尧垂眸看他，少年的手指纤细，拉着鹿尧的广袖用力极大，还微微颤抖。又怕却又不肯松开。还不等鹿尧问他缘由，少年便仰着脸看鹿尧，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也跟着响起：“阿厌不求其他，惟愿能留在师姐身边侍奉一二，求师姐不要丢下阿厌。”他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透着说不出的媚意，眼尾微微发红，瞧着叫人心软的厉害，他的衣裳也格外的单薄，这般仰望的视角更是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勾人遐想。鹿尧眸光恍惚了一瞬，却见着自己的手差一点点就要触碰到少年的脸颊。鹿尧当即回过了神，伸出的手是毫不留情的直接掐住少年纤细的脖颈。她纵使受了重伤，金丹毁坏，但也是筑基的修为，阿厌自然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少年脸颊瞬间红了起来，蓝色的眼眸也氤氲出泪水，偏他竟然是一点也不挣扎，鹿尧竟然看出几分解脱和感激的模样。鹿尧不由得松了力道，脱手将他松开。少年不受力的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气，猛烈的咳嗽着，看着
格外的狼狈。鹿尧逆光站立，声音也冷的仿佛是冰渣子一般：“你是狐族与人族的混血？”方才那般勾人的动作却是让人迷惑，奈何到底是未曾引气入体，媚术也不过是凭着天赋罢了。“咳咳……师姐……”被看穿血脉，少年却是露出一抹笑，昳丽非常，仰望鹿尧的姿态格外明显。鹿尧打断他的话，目光直直的看着少年：“瞧你的服侍想来也不是主峰之下的外门弟子，我算不上你什么师姐。我自顾不暇，可没有力气再来保护你，你这媚术用错了人。少年听着鹿尧的话却是一脸震惊，眼中瞬间蓄满了盈盈泪水，摇摇欲坠，他咬唇，淡粉色的唇瓣血色尽失。鹿尧：“……”突然感觉自己像个罪人。“师、师姐，阿厌只是害怕师姐拒绝……阿厌不求师姐庇佑，只希望师姐莫要厌恶阿厌……”少年的声音满是惶恐，鹿尧脑海中闪过他方才那毫不挣扎仿若解脱的模样，一时间竟然哑了声。她不禁去想，得是有多绝望才会要用媚术来求她一个庇护？她没吭声，眸色闪烁，叫人看不出情绪，而阿厌却是在鹿尧的缄默之中悬空了心脏，紧张的等待着鹿尧的宣判。他方才那一下媚术可不是随便发出来的啊……阿厌目光落在自己掌心，依然是不断的渗出血，他用了自己的血为引，也不过是为了迷惑鹿尧答应留下他。涂山一族的天赋媚术以血为引若非元婴之上的修为那是难以抵挡的，更不要说鹿尧的金丹刚毁，修为直落。这会儿魅惑失败，他竟生出几许大局难握的彷徨，审判的权利全在鹿尧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