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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诩轻声说:“公主喝完了,小人再去倒。”我就知道这是从父母跟前拿的,摆摆手叫他不要麻烦,一手去取水袋,一手把杯子递给韦欢:“给你。”

    韦欢怔了怔,没马上接,只用眼问询地看我。

    我解释说:“你方才动得最多,最需补糖。”我算是看出来了,哪怕我贵为公主,亲爹娘在场坐镇,也架不住一帮熊孩子玩脱了,到时候万一真的不小心输了(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小),或者被让得特别明显(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来个大家都慢悠悠不动手,光等着我一个人击球入门什么的,岂不是很难堪?还是先照顾着韦欢,让她把这场球体体面面地赢了再说。

    韦欢虽然不懂这些来自后世的运动原理,却显然知道我是在笼络她,对我笑了下,接过杯子,我怕她不懂,又赶紧提醒:“不要喝太多,喝一点就行——我可不是小气,这是冷的,一冷一热,喝多了不好。”甘蔗在本朝还是稀罕物什,只有达官贵人才可享用,当然,这东西在大明宫里自然又算不上什么了。

    韦欢听我这么说,便举杯喝了一口,她喝东西的姿态算不上斯文,喝完嘴角沾着一点水渍,也只是伸出舌头一下舔掉而已。我长久没见过身边的女人做这样的动作,竟对她生出几分亲切感来,又不自觉地对她一笑,她以为我是在笑她的行为,吐吐舌头,对我笑着说:“蔗浆很好,很甜,多谢二娘。”

    奇怪,这在我平常无奇的东西,被她这样一喝,又这样一赞,竟变得分外甘醇凛冽、引人垂涎似的,莫非是天太热的缘故?

    这院子最要紧的就是一大一小两处水池,一处二丈见方的大池,是引的原本的温汤,水只算得温热,水色泛黄,连腾起的雾气都带着淡淡的黄色;一处丈许小池,引的边上一条不知名的小溪——行宫附近的河流大多被许多人家分享,这条溪却被围在禁苑之内,有专人把守,独独供此一池——池子两侧有十八个龙头,九个入水,九个出水,入水处又分了内外三层,外侧每一层都较内侧一层为高,内外之间有一处凹槽,槽中又设有轻纱,溪水本自清澈,再被层层轻纱一拦,出来的水更是透亮;出水处倒只有一处较为结实的纱网拦住,免得后宫的东西不小心流到外面。池子下面不知设了什么机括,无论何时去看,水都是滚热,宫人们定时向里面撒上花瓣,蒸得整间屋子都满是香气。

    这两处池子都建在东边茶寮之侧,茶寮是一个回形游廊般的地方,一头连着池子,一头连着正屋。池子外又设了些木制遮挡,因院子还有围墙,这遮挡便建得十分简便,只有两三有墙,却也是中间悬空四块,边沿是各色样式的镂空花纹,中间又雕着些仕女、马球之类的画,这墙壁的每两块之间还故意曲折一下,仿佛不是墙壁,倒是真的屏风一般,没有墙的那面挂着竹帘,竹帘之内还有纱幔,若是天光好的时候,将竹帘卷起、纱幔垂下,光线自外透入,整片水池便被照得如同水玉一般幻彩流光,因此便唤作大小“水玉池”,而两处池水连着茶寮,一起被唤作“水玉阁”。

    此时正值寒冬时节,下雪时分,披件轻薄的罗衫,泡在池水里喝茶看雪,不知几多惬意。等到全身都泡得滚热,再打着伞、披着火红狐裘、踏着木屐、沿着木制的茶寮曲廊踢踢踏踏地走回正屋,立在飞檐下看那水玉阁中烟气氤氲、墙上彩画在烟气中若隐若现、画中仕女若飞仙般飘飘欲起,自然又有另外一番趣味——这样的人间仙景,叫韦欢看了艳羡,自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我们自林子里回去,韦欢叫人把那兔子切碎,和茱萸一道蒸了夹饼吃,我没什么胃口,就用猪肉鲊拌饭应付了一顿,吃饭时便听见外面狂风怒号,吃完起身推窗一看,只见天又密密地下起雪来,便回身对韦欢道:“今天雪大了,且晚上也没什么景,不好泡汤了,等明日雪停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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