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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是国法大于宗法,还是宗法大于国法?”

    萧青冥缓缓扫视殿下众人,不轻不慢地又开口问了一遍。

    满朝文武,依然不敢吱声。

    按照大部分人心里的真实想法,自然是宗法大。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纲常伦理礼教不可逾越。

    从礼教纲常被确立开始,就是为稳固皇权统治而服务的。

    但从“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让士大夫们也参与到皇权统治中来,共同分享皇帝的权柄起,礼法的禁锢同样也反过来,成了士大夫官僚集团制约皇权的武器。

    哪怕贵为天子,也必须在这条层层压迫的锁链下行事,稍有悖逆,即便能获得一时的随心所欲,也终究会被世人唾弃,冠上“昏君暴君”的恶名,永世不得翻身。

    但老百姓或许还能说这话,他们这些朝廷大员,吃着朝廷的俸禄,受着皇家的恩遇,岂能公然变相否认皇帝的无上权威?

    是像淮州世家系官员一样,继续死死抱着分享皇权统治的权柄,至死方休,亦或者彻底倒向皇帝,从规矩的“制定者”变成皇命的“执行者”?

    无论怎么选,都令这些大臣们难受得要命。

    吏部尚书厉秋雨与身边的兵部尚书关冰对视一眼,这几年来,他们身边那些老资格的高官,已经换掉了一茬又一茬。

    他们还能在朝堂上勉强屹立不倒,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能够及时转变步调,紧紧跟随圣意行事。

    圣上抛出这个问题,哪里是真的需要他们讨论出个国法宗法孰重的结果,分明就是在强迫大臣们站队!

    不光要站队,还要站得漂亮,站得住道理,为皇帝充当舆论和思想阵地的急先锋,为接下来继续推行科举和田亩粮税改革,确立无可指摘的大义名分来。

    想到这一层容易,可该如何回答,简直难上加难,自古忠孝难两全,这可是千古难题!

    稍有一句话不慎,第二天传扬出去,他们就会被全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卖祖求荣,这么大的骂名,谁遭得住?

    刑部侍郎陈玖等淮州系官员,自然也想通了这一层,此事已经迫在眉睫干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以及背后庞大的家族利益,如何能让皇帝如愿占据大义?

    陈玖咬一咬牙,率先站出来大声道:“启禀陛下,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子不敬父,妇不从夫,纲常礼法全了乱了套,一家一室尚不能安,百姓何所信仰?天下只会更加动荡不休!”

    “自古天地有纲常,不尊天地,不敬祖宗者,根本就是有悖人伦,其罪当诛!”

    陈玖言辞激烈,犀利至极:“倘若教百姓眼里只有法而没有礼,那将来有朝一日,朝廷是不是还要管哪家祖坟风水不好,强行叫人掘坟迁坟?”

    “朝廷是否要取缔宗祠,不许拜祭?”

    “敢问诸位同僚,哪个是不敬天地祖宗,不拜祭列祖列宗的?”

    “倘若诸位的先父先祖曾于法有过,我们这些做儿孙的,是不是还要把先父先祖抬出来非议□□一番?”

    这番话立刻引得周围大臣们怒目而视,“胡言乱语”、“强词夺理”的骂声顿时在大殿中此起彼伏。

    陈玖却只是一味冷笑,夷然不惧,甚至越说越狂放,:“臣敢问陛下,陛下的种种政令,皆与祖法相悖,官绅不必纳税,乃是昔年□□皇帝亲自定下的规矩。”

    “陛下如今要在淮州改弦更张,莫不是在指责□□皇帝做错了吗?!”

    “那是不是也要把祖皇帝也请出来,为陛下的新国法认错呢?”

    此言一出,大殿中几乎人人色变,皆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死死盯住了陈玖,倒吸凉气的声音接连不断。

    “放肆!简直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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