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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个时候,眼泪模块好像又有点不听使唤,不停地往外漏水。

    蒲云杉不停地用袖子擦防冻液,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整个人都红通通热乎乎,肩胛骨上的小烟花装置就没停过:“对、对不起,我太高兴啦。”

    “我太高兴啦。”他小声说,“我走了好远……我以为我找不到了。”

    一棵长坏了的、乱糟糟的小机械树,走遍了整个海洋,问所有见到的生灵和机械造物,能不能做他的哥哥。

    小机械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要找哥哥,如果还记得的话,就会把话说得更清楚。

    “我……我想家,我想回家。”

    蒲云杉哭着说:“我想哥哥接我回家。”

    他哭得越来越伤心、越来越委屈,他自己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明明他只觉得高兴,可就是好像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在胸口大哭。

    灰扑扑的小影子。

    站在家门口、站在马路中央、站在每一个辨不清方向迷路的路口。

    躺在教学楼的窗户碎掉的玻璃上,躺在擂台边缘的血泊里,躺在白亮的无影灯下。

    站在看不到人的海面上,四周是攻击他的舰队,激烈的炮火不停轰在他身上,撕裂的机械零件不停地落进海里。

    蒲云杉对“哥哥”的认知并非固定的某个人——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没见过任何亲人、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巨大别墅里的小朋友,就像是一只小蜗牛,笨拙地追着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他以为这个连接叫“哥哥”,以为只要乖,哥哥就会来接他。

    他不知道这个连接有一天会撕掉他的壳,他努力打扮得漂漂亮亮、擦得干干净净的壳,告诉他只要做出这点牺牲,就能让他学会飞。

    小蜗牛学不会飞,小蜗牛没有了壳,只会变成灰色的影子。

    “哥哥。”小影子把自己乖乖地蜷起来,告诉自己不要哭,自己哄自己,“哥哥来接我,我们回家,回家。”

    他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是家。

    他只是想,或许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不那么冷、可以很暖和。

    在那个暖和的地方,他不用怕疼和添乱,可以放心地看书、吃饭和睡觉,睡觉之前可以痛痛快快地打滚。

    他见过很多个晚上,星光闪闪,月亮圆圆。

    月亮底下,长得乱糟糟、歪七扭八的小机械树,影子原来也只有那么一小点。

    一小点影子蜷在月亮的光里。

    那光明明那么亮,让人以为,仿佛会有一点点温度。

    水里的冷月慢慢渗出白霜。

    “不要睡着,不睡着。”小灰影的声音越来越低,藏在金属球里的心脏组织,越来越像一颗小灰石头,“哥哥……”

    ……

    一只机甲的盔甲手按在他的头顶。

    蒲云杉倏地醒过来。

    他的眼泪还在噼里啪啦地掉,怎么都停不住。

    幸好地上有排水渠,可以直接排进大海,不会发洪水。

    他被大野狼哥哥扛着,跑到了足有两米高的雪团哥哥面前——学习成绩非常好的小机械师,只用十秒钟时间就牢牢记住了,两个哥哥叫“Ice-white snow ball”和“Blood-red wild wolf”,还有被省略的中间名“big”。

    翻译过来就是冰白大雪团和血红大野狼。

    听到这两个名字,从来都循规蹈矩超级乖,上课的时候都只把两只手叠放在桌上、两只脚碰不到地也要坐得笔直的好学生蒲云杉,彻彻底底被酷懵了。

    不远处刚刚赶来,正攥着纯棉小手帕自己擦自己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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