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ppxs.net

    “……对不起。 ”荣野这才想起自己不该乱动,更懊恼, “没有拍出好照片。”

    穆瑜只是随便拍一拍, 笑着摇头,摸摸他的树:“这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荣野低声说,“一会儿我们再拍,拍很多张。”

    被他抱起来的少年眨了眨眼睛, 仰起头:“你要走了吗?”

    荣野摇头。

    他不理解“拍很多张照片”和“要走了”之间的关系, 本能地想要问他的人类, 却又忽然停下来, 把手覆在穆瑜的胸口。

    即使是在十年以后,在各大电影节走了个遍的穆影帝也总说自己天赋有限,只是运气好些,拿到了不错的剧本和角色。

    其实未必,从很早的时候起,小木鱼就学会把要说的话妥帖藏好。

    很多情绪涌起来的时候,只要它们不想被发现,最敏锐的分析家拿着放大镜,也找不出丝毫端倪。

    “你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少年榕树盘膝坐在草地上,把他的男孩抱在怀里,“是‘不要走’。”

    榕树没有读心术,就像一个孩子也没办法完全弄懂树的想法。

    但如果日升月落、累月经年,都在注视着同一个人、同一棵树,就不一样。

    回到岛上以后,荣野无法再和穆瑜交流。他用更多的时间注视着坐在树下、靠在树干上,慢慢给他讲外面那些故事的人类。

    对一棵树来说,那是种漫长而隐蔽的欢喜。

    别的树期待太阳升起、期待一场甘甜的霖雨、期待可供朵颐的营养液大餐。

    荣野不怎么和别的树说话,他不在乎太阳,不在乎雨,不在乎营养。

    他尝试用叶脉描摹穆瑜的样子,这是个有点艰巨过头的工程。在尝试了一整个秋天以后,他不得不改了主意,变成用叶脉画火柴人。

    树的画工很差,也或许是因为叶脉原本就不是适合作画的材料。

    那些歪歪扭扭画了火柴人的叶子,混在被一阵风带落的普通树叶里,不动声色地落在他的人类肩上。

    他比别的树更加茂盛,也更萧条,擅自保有数不清的快乐,却又贮藏庞大的悲伤。

    一切的的起因,只是一棵树找到了猎物,是个看起来很好吃的人类。

    这原本是件非常简单的事,一定在哪里出了问题,他变成了只属于一个人的树。

    他满含着欢喜,心甘情愿变成了只属于一个人的树。榕树缓慢修改着根系和枝干的走向,从这天起,他注视的不再是太阳。

    ——这是其他的树和小鸟说的悄悄话,荣野并不理他们,他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什么都不懂,他看的明明就是太阳。

    一棵树垂着树冠,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不满地低声咕哝。

    垂下来的树枝护住熟睡的人类,借着风摇晃下更多的叶子,格外小心地覆落下一层绿色的薄毯。

    ……他明明就一直在看他的太阳。

    如果有一天他枯萎了,被当做木柴砍伐燃烧,随风迸出来的灿烂花火,也一定都属于那些注视所留下的记忆。

    “是这样吗?”荣野低下头,问他的小木鱼,“你不想让我走,对吗?人类总是用拍很多照片的仪式来道别。”

    穆瑜怔了一会儿,眼里渐渐透出些认真思考,像是自己也在探索自己的想法。

    他察觉到身下的青草变得温暖,榕树竖起板状根的虚影,挡住微凉的晚风,也一并隔绝草地的潮气。

    最新网址:www.ppxs.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