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顾家小仵作 > 44. 044 断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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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滢是见之欣喜, 感激这具尸体是保持得不错的湿尸,可周围之人却吓了一跳,只觉得姚淳儿此等尸态十分古怪, 简直是令人为之心悸。

    刘知州面色微变, 不觉沉吟:“林滢,尸首如此情态, 可还能验尸?”

    林滢清清脆脆说道:“回大人,此种情态的尸首乃是因为尸体长期处于积湿之地,故而身体处于一种严重皂化现象。但正因为如此, 尸体生前脂肪层所留下的伤痕反而留了下来,这是上天见怜,使得姚小姐形成一具湿尸, 可以更好验出尸体生前所留伤痕。”

    林滢此言, 亦是真心实意。

    要知晓尸体虽然可能会部分皂化形成尸蜡, 但是通常只会局部形成尸蜡, 一般都出现在尸体的臀部、胸口等脂肪含量较多的地方。

    像姚淳儿这种全身形成尸蜡的状态,可以说是十分罕见。

    沈道士本来还有满腹玄学要倾述,不过现在林滢正在聊科学,故而沈道士也只好将满肚子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林滢想了想补充:“不过这湿尸十分脆弱,还请各位大哥起棺时小心些,不可震坏。”

    刘知州轻轻一点头, 叮嘱在场几个捕快:“仔细干活, 可别磕碰了尸体。”

    几个捕快起棺,将姚淳儿连人带棺抬入之前早就搭好的天棚之中。

    形成尸蜡的尸体夹杂着一股特殊的**之气, 气味绝对谈不上好闻。如今透过风,可那味儿还是有些难闻。

    在场官员都掩住口鼻,受不得尸体臭气, 林滢却是戴上口罩,迎难而上。

    形成尸蜡的湿尸呈现灰白色,是还算坚实的蜡样物。林滢带上手套轻触,有一股子奇异古怪的油腻感。

    这样保存下来的尸体甚至具有一定弹性,如果手指用力,甚至可以按下一定的凹陷痕。但这种异变的脂肪肌肉组织其实十分脆弱,外力稍重,就容易将之弄碎。

    所以林滢不得不小心翼翼,认真行事。

    就如姚父所说那样,姚淳儿是俯卧在棺中,面目朝下,双手抓米,形成一个很古怪的姿势。

    三年前,姚淳儿是穿着寿衣下殡,如今衣衫已经化成一条条的,不能遮蔽湿尸。

    当日以如今姚淳儿尸体的状况,也很难让人联想到所谓的香艳美感,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林滢仔细端详面前的湿尸,轻手轻脚的检查。

    “尸体左臂有一道抓痕,呈紫红色挫伤状态,似生前被人暴力制服所导致。”

    “不过最严重一道伤,是姚小姐后腰一道兵器伤,长约四寸,从左脊附近一直蜿蜒到左腰腰侧。此处刺伤,容易重伤肾脏、肠道等,会使内腹受伤充血,使受害着大量失血而死。”

    “而且这样的伤,绝不会是受害者自己所刺。卫珉,还劳你演示一下。”

    卫珉嗯了一声,手中握刃,冲着姚淳儿后腰处伤口进行比划。

    如此一来,刘知州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人关节绝对不可能达成得角度。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以这种角度刺伤自己。

    “至于究竟是什么兵刃造成的伤口,我一时也并无把握,还需通过伤口,慢慢比对。”

    说到了这儿,林滢取出刀,将姚淳儿那部分受伤的人体组织切割下来。

    手术刀十分锋锐,加上姚淳儿的尸体已经尸蜡化,林滢只觉得自己利刃好似切在豆腐上,刀切如败絮,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然后她把姚淳儿这部分组织放入早准备好的冷冰冰琉璃容器当中。

    古代没有福尔马林溶液,林滢用高浓度酒精加水银勾兑成溶液备用。

    水银有毒,林滢放下姚淳儿组织物后迅速密封,以策安全。

    她这么干,周围之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刘知州,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大人,阿滢只是想查出姚小姐究竟是被何种兵器所杀,并无不敬之意,还盼大人成全。”

    其实主要是林滢发现姚淳儿的伤口绝非平常伤口。

    普通的兵器刺伤大抵较窄,只有留下砍伤、划伤,才会形成较长伤口。

    姚淳儿的伤口明明是刺伤,却宽约四寸,那并不是一件常规的凶器。

    不过越不常规的凶器,就越容易寻出凶手身份。

    所以林滢明知有些惊世骇俗,却也仍然提议让自己带走姚淳儿尸体的一部分,方便自己继续追查。

    只不过林滢虽出言恳求,刘知州却不免有些犹豫。

    关键时刻,那沈道士便忽而开口:“刘大人,姚小姐在阴秽之地卖埋尸三载,阴气甚重,只怕于沈家家宅不利。不若让贫道做法事三日,消除姚小姐周身戾气,再让林姑娘奉还部分,以全尸下葬。如此,也是两全其美。”

    此言既出,亦是给姚家人一个台阶下,方才两全其美。

    以三人之期,看林滢是否能验出凶器,寻出凶手。

    林滢回到居所,刻意买了半片猪肉,用来做试验。她还仔细记了账,以便之后回家找顾公报销。

    钱财方面,她还是稍显小气的。

    卫珉是个习武之人,林滢还特意邀约卫珉一起探讨。

    卫珉取出自己护身短刃,此等匕首是护身所用,具有攻击性。此刃约八寸长,一寸来宽,刀尖尖锐,呈现流线型,刃身上还有血槽,方便放血。

    卫珉一下刺入了猪肉,手法娴熟,显露出他的专业性。

    如此猪皮留下的刺口甚至小于一寸,皮肉收缩,造成伤口比刃身还窄的效果。

    林滢检查之下,越发肯定刺伤姚淳儿的绝不是此等短刃。

    然后卫珉扣住了自己腰刀,那刀白银吞口,刀柄用银丝缠绕,一层层的方便吸汗。如此就算卫珉久握,也不容易因汗松脱。

    如今卫珉拔出刀,一刀刺去,在猪肉上留下一个两寸来宽的刀痕。

    卫珉沉吟:“我随身冷月刀要比寻常刀要坚硬,是几经淬火的好铁所铸。不过说到规格,此刀长宽倒是与普通刀刃并无二致。刀身太厚,易显笨拙,杀敌时容易嵌入对手身躯之中,易生滞涩,并不是很方便。我虽见到宽刀宽刃,但是用的人实在不算多,而且也不算方便。”

    林滢翻看刀口:“而且如果是长刃刺入,伤口会比姚淳儿形成的伤口要深。姚淳儿伤口外宽内窄,像是刀身较宽的短刃,刀剑却很细。刀宽部分比较长,不像是尖锥形。”

    几番比较之下,林滢对这个兵器的形状渐渐也心里有数,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此刻程家之中,程烁被请入方氏这位大夫人房中。今日林滢当众验尸之事在凤州闹得沸沸扬扬,程烁也是有所耳闻。

    他愤然恼恨,面颊因此生出一缕恼火之色,双颊透出了几许愤恨。甚至今日,他还怒火攻心,打伤了房里一个丫鬟。

    不过到了方氏这个母亲跟前,程烁却忽而显得乖顺起来。

    他轻轻发抖,喃喃叫着母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整个人久好似不好了。从小程烁就十分会撒娇,知晓怎么样在女性长辈卖好,才能博得她们的怜爱和宽容。

    这在况凤彩面前是两回事。

    “母亲,母亲,姜逸如今身为推官,非要跟儿子不依不饶,非要针对我们程家。那个林滢是姜逸请来,又怎么会说有利于我的话?姜逸本就是顾公党羽,而林滢这个会验尸的丫鬟,又是顾知州亲自教出,他们都是一伙人,都是要害死儿子!”

    程烁伏在了况凤彩膝头,惊恐的向着方氏抱怨。

    他喃喃说道:“是,那日我是为难了姚淳儿那个贱人,我打伤了她的丫鬟,还,还说了些威胁她的话,可是我没有杀她呀!她不是我杀的。”

    方氏手掌轻轻的抚摸着程烁的头,却叹了口气。

    如今程烁终于承认,那日他确实为难了姚淳儿。在这之前,在这三年里,程烁本来一直矢口否认,说他

    那日根本没见过姚淳儿,更没有为难于她。

    当然程烁纵然不认,方氏也不能说一点儿都不知道。

    她拷问过那日小厮,将那日随从都打发。若方氏一点都不知道,她也不必威胁姚家,甚至买通那个陈道士,将姚淳儿埋葬于聚秽之地,要使得姚淳儿不得超生。

    一个母亲为了自己孩子,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方氏亦是如此。

    就像现在,程烁轻轻的伏在了她的膝头,显得多么的无依无靠,又是多么的可怜。

    当然程烁早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是一个能施展暴力的成年人,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方氏心里,程烁终究是那个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孩儿。

    就像现在,程烁伏在了她的膝头,泪水落在了方氏的衣襟之上。

    看着他这个样子,方氏又怎么会对他有半点见怪。

    无论程烁做过多少恶毒的事情,方氏都会心肠发软,绝不能对他不管。

    程烁哭着倾述自己委屈:“我去为难况凤彩,是因为她这个贱人无耻,这般毁我颜面。她瞧中姜逸那种下贱货色,而况家还肯顺了她的心意。况家为什么要顺了她?是不是觉得,姜逸比我要能干、出挑,更有前程?无论如何,况家也是将女儿这般嫁过去了。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他瞧不得况凤彩这个贱人心愿顺遂,看不得她称心如意,跟姜逸那个奸夫好得蜜里调油。他要况凤彩生不如死,惶恐不安,日子过得十分丧气,绝不能有半点欢喜。

    所以他非要骚扰况凤彩,甚至那时候他还恨不得杀了这个贱人。

    如今程烁喃喃提及当年之事,方氏面色沉沉,竟似有几分丧气,亦未曾多说什么。那时候,她是知晓程烁的行径的,可是她竟并未当真很严厉的阻止。

    她只是轻柔的,不痛不痒的呵斥了几句。

    因为她的心里,何尝不是真心为了程烁委屈。自己要颜面,体恤周全,却让况家那个不懂事的下贱丫头欺负在头上来!

    这可真是人善被人欺啊!儿子生气也是应该的。

    如今回忆起当年之事,方氏忽而有些后悔。

    若自己那时候阻止了儿子呢?若她严厉呵斥,不让程烁胡闹,这个孩子是不是就会收敛几分,不至于真的闯下大祸。

    也许此间种种,也不至于真落到了如此地步。

    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是迟了。

    她耳边听着程烁在那儿喃喃低语:“不是我杀了姚淳儿,可姚淳儿终究是死了。她总不会平白无故就死。我知道了母亲,我知道了!害死姚淳儿的一定是姜逸。是了,他是个伪君子,他趁机污蔑我,作践我,作践我们程家,以抬他的名声。如今谁不知晓,他威武不能屈,为了替姚家讨回公道,什么样事情都能做出来!”

    “哼!他联合那些士子上书,那么闹,就好像什么意见领袖。这是他踩着咱们家做踏脚石,好抬他的前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一定是怎么一回事!”

    “他必定是不堪其烦,嫌我骚扰况凤彩,所以决意为了况凤彩那个贱人报复于我。只要,姚淳儿死了,我便完了。从此以后,我再不能骚扰况凤彩这个贱人。”

    程烁越说,他一双眼睛越亮!

    当他说这些旧事时,他既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什么逻辑。可是程烁说得十分兴奋,他一双眼闪闪发光,就好像对自己推断深信不疑了。

    可是谁也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也不会觉得他的话里面存在什么逻辑。

    就连方氏也不相信。

    她想,烁儿已经疯魔了。程烁说话疯疯癫癫,颠三倒四,一旦被官府拉去审问,他还能守住什么秘密?他必定稍稍盘问,就竹筒倒豆子,将什么样的话都说出来。

    而方氏正是因为早就知晓这一点,所以她一开始就使尽手段,替程烁遮掩此事,甚至拿捏姚家。

    所以姚淳儿在方氏的安排下,才是突发重疾而死,而不是被人刺伤。

    可是如今,这些事情终究兜不住了。

    方氏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她只觉得自己肺腑之间尽数都是苦涩。

    阳光从窗台这样滑过来,落在了方氏的头上,她一个保养良好的贵妇人,如今头发却是已经微微花白。

    为了儿子,她这个母亲已经殚精竭虑,使出了全部手段。

    程烁却还在哭,他一把年纪了,哭得却还像个孩子,他哭诉着:“母亲,我,我不要被官府捉了去。姜逸心机深沉,又为了况凤彩那个贱人仇视于我,他必定会对我百般折磨,恨不得将我折磨而死。”

    方氏安抚他:“不会,你是我程家子孙,他们不会对你用刑。最多,不过拿你问一问。”

    然后方氏嗓音里渐渐浮起了苍凉的悲伤:“可是,牢里会有老鼠,还会有蟑螂这样的小虫子。烁儿,你受不得这样的苦的,你一定受不得这样的苦。我不能让你去牢里,我绝不能让你受如此屈辱和为难。一个母亲,又怎么能让自己儿子落到如此境地。”

    她面色变幻,面颊之上凄苦与愤怒之色交织,最后终于化为一种柔情。

    然后方氏的手终于捧上了一旁那碗早就熬好的安神汤。

    “烁儿,你将这碗安神汤喝了吧。然后,接下来的事,母亲替你想办法。”

    程烁面颊之上顿时透出了喜色,他知晓方氏的手段,既然方氏这般说了,那自己便当真不会入狱,也不会有事。

    其实他心态真的像一个小孩子,只要母亲说可以,他便觉得这件事情真的已经解决了。仿佛全世界的难题,都可以由母亲来解决。

    方氏看着他喝下这碗药,蓦然泪水滚滚,这般夺眶而出。

    她伸出手,就这般抚摸上了程烁的面颊。

    程烁已经两天没有整理仪容,如今他胡子都已经长出来了。

    方氏柔软的手掌抚摸上程烁面颊时,这些胡茬还扎着她的手掌心。这张脸,仿佛又变成了一张胖乎乎的小脸,是孩童时候光润丰满的脸颊。

    一种难以形容的悲苦顿时涌入了方氏的眼中。

    这时候,官府的差人已经到了程家,正要提程烁回府问话。

    程家在凤州根深蒂固,本来李知州也多少要给程家一个面子。不过这件案子被姜逸闹得沸沸扬扬,今日大张旗鼓的验尸更将这桩案子闹得满城风雨。

    无论林滢的验尸结果是否有结果,姜推官将林滢特意从陈州请来验尸的举动,已经将这件事情推向风口浪尖。

    所以程烁也应该像个平头老百姓一样,被官府这样子认真盘问一番。

    事实上,从姚家松口,同意验尸,就注定有这个结果。

    来程家的差人亦心中忐忑,自然生恐程家不配合。若不能顺利带回,只怕他们这些差人也会吃挂落。

    上官心情不佳,恐怕就会拿他们这些小幺儿出气。

    那如此一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底层公务员。

    故而为首的何捕头面色比较严肃,一副志在必得样子。好在这一次程家也似感应到舆论压力,方氏倒也并未如何的留难,只这般将何捕头几人请入。

    房间里暖香轻薰,程烁半跪在地上,轻轻伏在方氏的膝头。

    方氏容色温婉,一派气定神闲大家主母姿态。见着外客,她柔声说道:“诸位请坐,今日烁儿本应随诸位去官府问话,可惜,可惜他忽染重疾,也是起不来了。这可怜的孩子,这些日子受尽煎熬,受了许多委屈,唉,这可当真委屈了他。只不过从今日起,他也再不必受这般折磨。”

    方氏说着这样的话,当日这样的话自然没什么用,她也做不了这个主。到了此时此刻,不是方氏说一声不去,便可以不去。

    可如今方氏语态颇为古怪,何捕头亦瞧得心里微微一动,只觉得有什么别扭,带着一股

    子说不出的味道。

    程烁是个成年男人了,见到外客,却仍保持这样的伏膝姿势,看着说不尽的古怪。

    这副情态落入何捕头眼里,他已经隐隐觉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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