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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我许多年没回去过了。 ”韩非双眼稍微明亮了些。当年稷下学宫求学,那怕是他人生最轻狂得意的一段岁月了。惊才艳绝的王族少年,白马黑貂裘,单骑出王城。少年人啊,怀着家国,立誓学成归来,执笔定天下乾坤。却不曾想,真的归来后却是满眼的奸邪宵小,无数醉生梦死的朝臣,孤愤之下写了洋洋洒洒数十万字,国破家亡后尽数付之一炬。

    二十年心血,到最后,城墙之下半捧青灰而已。韩非脸上带着笑意,却是凉薄。

    “稷下学宫里的人真的都喜欢讽刺别人吗?”余子式想起魏筹忽然开口问道。

    “不,一般还是先动手,打不过又辩不过,才暗地里酸两句。”

    “动手?你们读书人也兴动手?”余子式诧异道。

    “争论是件耗心力的事。”韩非缓缓道,“刀剑却是简单太多。”韩非似乎想起什么事,眼中微微一暗,没再接下去。

    余子式点点头,颇为赞同。扫了眼天色,他扭头看向韩非,“先生,时辰不早了。”

    韩非仰头望了一眼,果然是欲眠的天色。两人一起站起来往门外走,刚走出院落,韩非忽然开口问道:“咸阳有无碧桃花?”

    “有倒是有,只是这季节桃花都谢了,先生怕是要等明年。”

    “想活到明年开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韩非回身望了眼光秃秃的院子,满院的泥泞,韩非眼前浮现出一幕场景。

    大韩王宫,穿着青色宫服的少女分花拂柳走出来,灼灼桃花画中仙。那一日,她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他的名字,被誉为能辩第一的少年却是连“微臣韩非”四字都说不清楚。那副呆愣的傻样子啊,连带着少女身后的宫人都窃笑不已。那少年却只顾着低着头涨红了脸,尴尬得半个字都说不出口。自此韩王孙口齿不清的流言在韩王宫里疯传。

    韩非忽然转头看向余子式,“我能在这院子里栽几株碧桃花吗?明年,我怕是等不及了。”

    余子式先是一怔,接着点头道:“当然可以,我明日便派人来栽上一院桃花。”

    “多谢了。”

    “举手之劳而已。”余子式笑笑,“走吧,我领先生出宫。”

    韩非从那间院子里收回视线,跟着余子式一起往外走,踏着青石板,每一步都惊起寥寥声响。

    两人一直走到秦宫大门处,余子式才站定,“先生,明日见。”

    韩非点点头,转身离开。

    余子式目送着韩非背影渐行渐远,暮光沉沉,那一袭青衫显得有些单薄。他看了有很久,等回过神来时视野里早没了韩非的背影。恰好同为内廷官员的郑彬从余子式身后走上来,轻轻搭上了余子式的肩。

    “看什么呢?我听宫人说你找着韩非了?”

    余子式指了指大道,“早走了。”

    “啧。”郑彬看向余子式,“你感觉这人怎么样?”

    “丧家之犬。”余子式淡淡道,“李斯一个时辰能弄死七八个,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呵,不至于吧?都是同门,差这么多?”

    “我与你也是同门。”余子式扭头扫了眼郑彬,“你说呢?”

    “也是,你比我差远了。”郑彬点点头,很是赞同,“通晓诗书,博学古今,天下无我这般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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