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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子式估计了一下,也该是到了大秦出兵伐楚的时机了。 楚国这两年内乱不息,宗族贵姓之间争权激烈,政治其实极为混乱,后世有句话叫“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话喊得是热血沸腾,可也侧面点出了楚国政治最重要的弊病:楚王的权力被数位大户之家分割,政治斗争惨烈。

    又加上楚国这些年越发排外,非楚门户的客卿士子几乎是不得重用,朝堂上剩下的全是一群老神在在的政治老油条,腐朽且没有丝毫远见,眼睁睁看着秦国在他们眼前发展壮大,冷眼旁观大秦铁骑屠灭三晋与燕国,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今终于等到了战火烧到家门口的一天。

    当年亡国的三晋公卿与诸侯王若是在天上看见这一幕,怕也仰头大笑,扬眉道一声“参天饶过谁”吧。

    余子式摇头笑了下,将手上的那卷书随手扔在了桌子上,起身走到院子里走走。刚一走出大门口就看见一个许久没见过的人。年轻的少年权臣倚在门上,手里提着坛清酒,一身修长整齐的白衣,袖口刺着淡蓝色鱼纹,他看着自己,隔着满院的桃花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这一幕场景多年后,时常在余子式的脑海中闪现,此景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蒙毅一抬手,一坛子酒直接抛了过来,余子式伸手稳稳接住了,一抬眸,这位当今大秦朝堂上最年轻的上卿正非常自来熟地往里走。

    他一靠近,余子式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难得,蒙毅也会喝酒?他不是一直都是给别人送酒,自己却是从来滴酒不沾的吗?余子式正好奇着,这位少年权臣差点一个趔趄栽自己身上,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你怎么了?”

    蒙毅似乎拽着余子式的袖子像是想站起来,却没能站得起来,明明那双眼还是清明,可酒味还是掺着熏香味一直往余子式的鼻翼下钻。余子式忙将人扶到台阶上坐下了,“你这是喝了多少?”

    蒙毅坐在台阶上微微仰头看着余子式,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余子式见蒙毅那模样,不是很确定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蒙毅,你还认得我不?”

    蒙毅一瞬不瞬地盯着余子式,良久他缓缓抬起手,余子式正猜测这什么情况时,蒙毅原本攥成拳头的手忽然张开,一枚白玉佩系着红绳就这么悬在了他晶莹指尖。“送你了。”

    下一刻,蒙毅漫不经心地将那枚玉佩抛到了余子式的手心,他仰着头随意地坐在长阶上,淡蓝长袖与长发就这么垂了一地,他只是轻轻扫了眼余子式,其余半字未说。

    余子式低头看了眼那还留着温度的白玉佩,上好的质地,细腻温润,上面刻着一个简简单单的“蒙”字,系着一根细长红绳。“送我了?”余子式低头看了眼蒙毅坐在长阶上的样子,心道蒙家二公子喝醉了还挺大方?

    鉴于蒙家的清贫作风,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余子式想蒙毅怕是已经醉得不轻了。他对着蒙毅半开玩笑道:“等你清醒时再送我,我怕你待会儿酒醒了又给要回去,蒙毅,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这玉佩上的“蒙”字与蒙恬出征时旗帜上书的“蒙”字一模一样,分明是蒙家极重要的东西,余子式可不觉得这是能随便送人的东西。

    蒙毅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伸手直将那玉从余子式掌心夺回来,拽着余子式的肩往下一掰,直接环上了他的脖颈将玉系在了他头上,红绳在他莹白指尖绕了几下,余子式再抬手去解却是解不开了。

    蒙毅坐在长阶之上,轻轻颤了下睫毛,他怔怔看着余子式带着那玉的样子,玄黑朝服,殷红长绳,气质修雅的男人胸前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送你了。”他低声喃喃道。

    余子式看着那玉,一瞬间无语了。这玉他还真不能收,他本来就不受长公子扶苏那一派的待见,自从蒙恬跟着扶苏回朝后,蒙毅他哥蒙恬每次上朝瞧见自己的那眼神就像是看着某种衣冠禽兽,某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某种他账下拿去填城墙边防的死人。余子式一生活得也算是明白,偏偏就是一直没想明白蒙恬对自己那敌意到底是怎么来的。苍天可见,他跟蒙大公子从来都不熟好吗?

    这玉要是被蒙恬看见了,估计照着蒙大将军那暴脾气能直接上刀砍他,这搞不好就是他余子式诈骗他蒙家人的铁证啊。

    余子式正解着那玉佩,忽然蒙毅伸手压住了他的肩,“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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