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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彬狠狠拂袖吼道:“我给他赔什么不是?我哪句话错了?我自从有脚疾以来,连皇帝我都不想跪,我凭什么给乱臣贼子下跪赔礼?”

    乱臣贼子四个字一出,王敦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忽然笑道:“腿疾?腿比得上你项上人头吗?”

    堂中瞬间鸦雀无声。

    王彬脸色气得发白,他忽然吼道:“王处仲,今日你便是杀了我!周家人我也要护!你有本事便割下我项上人头!我等你来取!”他猛地摔了杯子,哗一声脆响,他拂袖便往外走。

    众人皆没有动作,也没人说话,只有王彬一人往外走,王悦扫了一圈,缓缓退了两步,他望了眼眼神阴郁的王敦,转身追着王彬而去。

    “王长豫!你站住!”王敦忽然暴起喝道,“你也想找死是吗?!”

    王悦的脚步一顿,他没说话,回身对着王敦作揖致歉,而后转身继续往外走。刚一步出大堂,他听见身后传来剧烈的东西摔碎声。

    王彬的府邸。

    周家已抄,周顗连灵堂都没地方设,王彬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周家人,在自家大堂中设了个简陋的灵堂,聊慰故人。

    夜半无人,王悦走进去的时候,王彬正在孤零零坐在堂前烧着纸钱,瞧见是王悦,他忙抬手抹了下眼泪,“长豫?你怎么还真追出来了?”

    王悦望着盆中的火,又看了眼那口薄皮棺材。周伯仁是罪臣,不能重礼下葬。

    王悦什么也没说,在王彬身旁坐下了,从篮子里捡起纸钱烧了起来。

    两人许久无话。青灰的蜡烛在灵堂前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烧着纸钱的王彬终于缓缓开口道:“我与你父亲、伯父,还有周伯仁四人是故交,认识了三四十年了,我与周伯仁以兄弟相称,同在东海王门下当官时,他常常请我们三兄弟去喝酒,凉州的青花,洛阳的梅子酒,吴地的竹尖,一眨眼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顿了许久,他低声道:“你父亲的心肠是真硬啊。”

    王悦将纸钱轻轻放在了盆中,火苗卷着了他的指尖,刺痛感传来,他没说话。

    王彬低低地念了一阵过去的事,神色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眼泪又下来了,忽而又想到对着小辈不好落泪,便偷偷擦了下,转头对着王悦道:“不过长豫,你可千万别学我,你瞧瞧你那些叔伯,还有你的父亲,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你要学他们,别像世叔这般没有出息,一辈子什么事都没干成,知道吗?”

    王悦轻轻点了下头。

    王彬这才颇为欣慰地点了下头,他王世儒真算是琅玡王家嫡系里头最没出息的人了,明明也姓王,混得却潦潦草草。他自知自己不像话,也不愿王家子弟学他,他对着王悦道:“下回可别跟出来了,把你伯父和你父亲气着。”他又道:“我刚刚是昏头了,说了许多混账话,你也不要怪你父亲和你伯父,他们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王家数你伯父和你父亲最有本事,也最疼你,你可别教他们伤心。”

    “嗯,世叔我知道。”

    “你知道便最好不过了。”王彬看着王悦,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低声道:“世叔知道,长豫不会杀人,长豫不是故意害了周晏的。”

    王悦的手狠狠一抖,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抿唇片刻,定了定心神,缓缓那张纸钱送入了火盆中。

    王彬看向那口薄皮棺材,像是拍人肩膀似的轻轻拍了下那棺材的头,“周伯仁,你听见没?不是我家长豫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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