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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酣胸胆后, 座中诸人开始讲些前朝风流旧事,吹得天花乱坠, 说这世上豪杰多惆怅,坊间野鬼最风流,总念叨这屋子太小,下不去脚。

    王悦喝完了酒, 拂衣而去,里头还有人声隐约传出来。

    他被这群人撺掇着去了谢家,他真的去了,可没找着谢景,后来不知怎么的, 他又在路上撞见了谢景,他同谢景说了些什么他都差不多忘干净了,只记得似乎答应了谢景什么,又好像是谢景答应了他什么。

    王悦记不清了,宿醉让他头晕。

    他又去了祠堂,满地狼藉,未写过的白纸被风刮得满堂都是,酒坛子不知何时滚到了门槛处,抬头看去,先祖的牌位列坐堂上,走进去的那一瞬间,他有种错觉,有一个灵魂匆匆忙忙与他擦肩而过,像是喝多了,误了什么时辰。

    王悦不事鬼神,换句话说,他不信邪。

    但他记得琅玡故地有个流传很广的传说,说是人死前会将生前的事走马观花地看过一遍,黄泉下的故人与亲眷都会重新回来身边。王悦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却不知道这预感从何而来。

    他望着那祖宗牌位,堂前静悄悄的,草木正新。

    外头有脚步声响起来,王悦忽然回头看去,陪着曹淑嫁来王家的老侍女在门口处站着。

    “世子。”她低声道,“夫人找你。”

    “就来。”王悦应了一句。

    临出门前,他将谢景的外衫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忽然发现没地方放,他将那叠衣衫放在了廊下。

    老侍女望着王悦的样子,同王悦说了会儿话。

    “夫人心里头是最疼小世子的。”

    王悦二十多岁了,已经好多年没人在“世子”前头加个“小”字了,他回头看向那老侍女,低声道:“我知道。”

    老侍女瞧着王悦,缓缓道:“小世子,你听夫人的劝,同外头那位公子断了吧,咱们回王家好好过日子。”

    王悦没说话,手里头抓着那件衣衫。

    “小世子,夫人这辈子什么都没剩下了,她只有小世子,小世子你若是不要王家了,夫人一个人如何活得下去?”她走上前去,将王悦从地上扶起来,低声道:“小世子,你听夫人的话,好好娶妻过日子,待到以后生个一子半女,这辈子便顺当了,咱们自己把日子过好了,琅玡王家终究是小世子你的,谁也抢不走。”

    王悦低头望着手里头那件外衫。

    老侍女瞧着他这副样子,终究是叹了口气。

    王悦往曹淑的屋子里头走去,临进去前,他忽然回头看了眼那老侍女,老侍女叮嘱道:“小世子,你好好同夫人说,别惹夫人着急。”

    王悦点了下头,雨刚好歇了,他走进了屋子,抬头望见了一扇梅花屏风,那扮作“太原王家小姐”的歌姬与曹淑坐在屏风前头。

    “母亲。”

    ……

    谢景今日忽然有些心神不宁,出门前,他失手碎了只青瓷杯子,摔碎在地上的声响让他心头微微一悸。

    他出了门,往王家走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是王导。

    他心头盘算了许多事,从荆州到建康所有事他都捋了一遍,他近两日被王悦搅乱了心境,许多事一时都失去了头绪,而今细细梳理一遍,谢景发觉,唯一的办法大约是坐下与王导好好谈谈,将近日许多事都摊开来说,他对王悦确实是真心,他相信王导心里头有数,王导没少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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