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失去眼睛之后，盘古真身发狂地攻击东皇太一。
一拳又一拳轰来, 大地破碎, 山川消失，天上的、地下的全部卷入盘古真身的攻击范围内, 浑身的煞气止不住地倾泻而出，引动天象变化。没有哪一刻的“盘古”, 比现在更像是一位凶神恶煞的“混沌魔神”了。
依靠破坏力, 盘古真身可以活生生撕碎一位准圣, 纵然是太一也不想以身犯险, 不停地躲闪，用出了三足金乌的化虹神通。
不周山所在的地方是祖脉, 除了盘古之外，谁大肆破坏都要背负业力。太一不希望这边遭到过多的破坏，等妖族打败巫族后, 巫族的地盘就是妖族的, 要是有人再敢撞不周山, 第一个出手阻止的人必然是太一。
“吼轰隆隆——！！”
天空中的雷霆倾泄而下, 大地上的森林如同遭到了海浪冲刷般成片倒落。
追逐着那抹光而去的盘古真身，就像是后世神话里的夸父, 每一步都震动八方, 奔跑起来后，大地在轰鸣，刺激着洪荒众生的心脏。
然而他不是夸父，太一也不是小金乌, 他们代表的是洪荒本土的巅峰战力。
这一跑一追，横跨了十分之一的辽阔大陆！
生灵死伤无数！
就像是一种本能一般，到最后祖巫的意识都无法控制住盘古真身，被盘古真身受伤后发狂的气息占据了心灵。每次快要靠近东皇太一的时候，盘古真身的手就往前伸出，庞大的手掌宛如一座山岳，想要抓住那只三足金乌！
抓住光。
不能让它……逃跑……
盘古真身左眼的血液流个不停，琉璃色的火焰灼烧，大巫后羿已经死去，但是凝聚了所有力量的精血残留在里面，为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尽最后一份力。
唯一残存着一丝理智的后土也快要撑不住了，嘶吼起来。
【盘古真身，停下来——停下来！】
不能再追了。
远离了不周山，就不能保护族人了，追逐东皇太一对巫族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为什么她也像是发了疯般想要抓住光！
能够看懂盘古真身的追逐的意义的人不多，而那些混沌魔神都严阵以待，用一种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感慨的目光看着这具身躯的本能。混沌没有永恒的光明，一诞生就存在于无法言喻的昏暗世界之中的他们并不期待光明，唯有一人，那人在看见过斧子无意间划破空间带来的光明后，渴望让整个世界都如此璀璨。
那人就是盘古。
让光明驱走冰冷与黑暗，这是盘古开辟新世界时最初的想法。
眼看祖巫的大阵快要维持不住了，帝俊命令道：“全力攻击盘古真身！”
有了小周天星斗大阵的干扰，盘古真身的速度变慢了，力量肉眼可见地下滑，与东皇太一的距离一点点拉远，光芒在左眼中变得遥远起来。
鸿钧站在不周山的山巅，漠然地说道：“混沌魔神从来不追逐光明。”
人心有温暖，就有冰冷，世界有光明，就必然有黑暗，一味为了喜欢的东西而不顾他人的厌恶去创造世界的盘古，本身就是一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
“你得不到的，正如你抓不住近在咫尺的东皇太一。”
盘古证道失败。
洪荒从他的尸体上诞生，每个生灵都延续着盘古的意志，不断地争斗，不断地变强，酝酿出洪荒的一场场大劫。
“你不该插手的。”
“道，难道不该比你对光明的喜欢更重要吗？”
“盘古……”
紫衣道人宛如自言自语，却让时间彼端的人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线生机是东皇太一争取到的，亦是盘古仁慈地给予他左眼本源孕育出的生灵的，没有盘古对东皇太一的欣赏，就不会有太清的无奈，玉清的心动，上清的倾慕，更不会有现在破坏他的布局的一幕。
【鸿钧，你真是个话痨。】
“……”
同样被吵到的罗睺不客气地回敬了对方，堵住了鸿钧想要说出口的废话：【哪里有那么多理由，在本座看来，只有想要和不想要两种！】
鸿钧不咸不淡道：“这就是一个被封印的人的见解？”
【盘古只是做了他喜欢的事，这是强者的自由。】罗睺无视他的讽刺，宛如鸿钧的反面，天生与对方不对盘，【你现在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因为你赢了，你若死在开天大劫，现在合道的人……怕是太一了？】
罗睺忽然一怔，自己也没料到会得出这样的推论。
太一合道？
那只三足金乌的性格与鸿钧相差太远了，天道会选择太一吗？还是说，太一会愿意为了变强合道，成为无情无欲的道祖？
“你倒是猜对了一次。”鸿钧出乎意料地承认了罗睺的话，“没有我们这些混沌魔神，太一是最有可能合道的人选。”
罗睺不屑一顾：【不过是天道换个人坑罢了。】
是洪荒生灵，还是混沌魔神，对天道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威慑住天道的始终是盘古留下来的意志——简称，遗嘱。
大海边，盘古真身已经快要走不动了，每一步都艰难无比，脚印在大地上，有生灵死去，有生灵朝拜，远方的海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轮大日。
第二个“太阳星”把海边的乌云驱散，有三足金乌翱翔天际，为下方的海面洒落无尽的光芒，在海水中沐浴着阳光的生灵都情不自禁地感到温暖。靠近三足金乌的代价是死亡，但远远看着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活力。
“光……”
盘古真身的面孔粗狂，仅剩的右眼内尽是苍茫之色。
又是一步朝海水中踏去。
他可以穿破云层，摘星逐月的身躯微微摇晃，海水掀起巨浪，那只向前伸出，妄图抓住三足金乌的手慢慢地垂下，掌心中空无一物。
他的身躯再也控制不住，变得虚幻，朝前方倾倒，跌入大海之中。
在盘古真身快要看不见光芒的刹那，忽然，一只被海水淋湿了的白色海鸥飞来，落在了盘古真身的掌心中，渺小得如同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白色海鸥什么想法都没有，忘却生死，追随心中的孺慕之情而来。
盘古真身的右眼在空洞之余，看清楚了它，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白色的海鸥冒出淡淡的金光，变成了一只三足金乌，金乌的羽冠竖直而骄傲，金瞳在成年后拉长少许，胸前的羽毛厚实绵软，三只脚站在盘古的掌心中。
“它”垂下头，轻轻啄了一下盘古真身的手指，宛如眷恋。
这是东皇太一对盘古真身的敬意，因为那份本能，代表的是盘古对他的喜爱。
三足金乌随后飞起，金光翩然，三足纤细优美，把火焰收敛到不会将大海蒸发的地步，双目傲视着消散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彻底崩溃。
祖巫们的身影相继出现，有的停立在虚空之中，有的身处于空间内部，有的浑身沾着血，更有一滩大巫的精血落在海面上，最后被后土收起来了。
他们的思绪都有点混乱，若太一此时不顾颜面地偷袭，祖巫一个都躲不过。
但那样就不是东皇太一了。
片刻后，后土勉强提起精神，看向天上的三足金乌：“多谢手下留情。”
三足金乌化作人形，太一说道：“我要对付你们，自然是正大光明的与你们交手，巫妖之争乃是对洪荒主权的争夺，我和哥哥要的是洪荒生灵都承认的胜利。”
一时间后土的心绪越发复杂，胸口发闷，巫族的气魄不如妖族双皇。因为害怕东皇偷袭祖巫，十二祖巫留在巫族祖地几个元会没有出门，哪里想到妖族根本没有打算下暗手，白看了巫族那么久的笑话。
后土为了巫族的立场，仍然咬牙说道：“还要打下去吗？巫族不会认输的。”
在她眼中，东皇太一已经强大到令祖巫绝望了。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本该是不会破的顶级先天大阵，阵法一破，纵然阵法再好也要留下“不堪为洪荒第一”的说法。
“是不会认输，还是不会轻易认输？”太一在祖巫们心灵失守的状态下多问了一句，想得到更好的答案。
后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