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路君几乎一天一个电话催促傅惟寻回去，但傅惟寻一直拖着。他已经找人查过，季清漪什么票都没订，显然不会回羊城过年，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回去呢？ 因为已经说好了去肖准家过年，所以季清漪没给自己买什么年货，除夕前的这几天，她大部分时候都呆在家里。傅惟寻也就明目张胆地给自己放了假，把公事全推到了白杨身上，自己则带着两只猫过起了全职偷窥生活。 季清漪在家里的时候，总是打扮得很随意。头发挽个啾啾，随便用皮筋一扎，露出白皙优美的颈脖。她客厅的窗帘基本都是敞开的，天晴的时候，她就坐在阳光里，下雨或者下雪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放一盏暖色的台灯。 那只叫三三的小猫咪比二二文静，极少数时候会捣乱，大多数时间则趴在沙发上睡觉，偶尔梦里甩甩尾巴，会碰到季清漪。每当这时，季清漪就停下手里的工作，轻轻把它的尾巴放回去，反复多次也不觉得厌烦。 傅惟寻远远看着，总觉得整个场面安静又温馨。 他不止一次幻想，如果他和二二、四四也坐在那个客厅，该是多么美满的一家五口。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如果季清漪知道他住在这里，怕是那窗帘以后都会拉得严严实实的。 明天就是除夕了，夜里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带着两只小猫咪上门，想要跟季清漪一起过年，而她并没有拒绝。醒来后，他躺在床上思考了半个小时，梦里的情形实在太诱人了，他想去试一试。 大过年的，或许清漪会比平时心软呢？ 季家每逢除夕夜都会做一桌大餐，季清漪从小在那样的氛围中长大，年夜饭不可能只做一两个菜，那他去吃一点剩菜剩饭，免得浪费粮食，似乎也能被接受吧？ 他起身下床，快速洗漱，想观察季清漪的动向。这几天菜市场比较冷清，很多摊贩都回家过年了，她如果要做大餐，肯定会一早出门买菜，否则待会儿就买不到了。 季清漪果真起得很早，才七点半就已经吃完早餐了，然后换了身衣服，坐在客厅玩手机。 傅惟寻皱眉望着她。衣服都换好了，不出门是在等什么？ 很快，他便知道答案了。 只见季清漪抬起头来，径直往客厅门口走，然后将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去，是肖准。 傅惟寻刚才的注意力一直在季清漪身上，竟没发现肖准是什么时候上去的。 两人站在客厅交谈了几句，季清漪回了趟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包，跟着两人便一起出门了。 傅惟寻连早餐也顾不得吃，匆匆给两只小猫添了水和猫粮，便出门追了过去。 他下楼的时候，两人刚好并肩走到他前方，不过他站在楼道里，他们并没有发现他。只见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季清漪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短款羽绒服，下身是呢子裙配长靴。虽然她的个子不算高，但身体比例很好，那双腿笔直修长，被长靴包裹着，整个人窈窕美丽，笑起来更是好看极了。 那个行李包由肖准提着，季清漪怀里抱着三三，这个样子竟像是要出远门。傅惟寻心里一惊，赶紧追上去。 好在两人出了小区后，并没有打车去机场或者高铁站，而是往附近的年货街走。 他松了口气，想来是季清漪要买年货，肖准过来当苦力的。那个行李包可能放的是购物袋吧，季清漪买东西一直有自备购物袋的习惯。 嗯，一定是这样。 尽管已经是除夕，但年货街依旧很热闹。荆城
的年味比羊城浓得多，羊城外人务工人员太多，一到过年就都回去了，整座城市像一座空城。荆城则不然，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傅惟寻身高，在一群北方人中并不显突兀，就算离两人近一点，也不会被发现，于是胆子大了些。 季清漪第一次在荆城过年，被这浓烈的年味感染，整个人都活泼起来，看到很多卖荆城小吃的都想去尝尝。要知道很多小吃放在过去，可是宫廷专有的，得王公贵族才吃得上。 她尤其喜欢芸豆卷，一连吃了好几家的，还意犹未尽。肖准见她抱着猫咪不方便，便把三三接了过来，放在自己肩上。小猫咪对周围的人群有戒心，紧紧搂着肖准的脖子，一人一猫看上去亲密得很。 两人在年货街逛到中午，买了一大堆东西，都由肖准提着。而那个行李包，一直都没有打开过。傅惟寻心里不安，眉头也越皱越紧，目光时不时便要落在行李包上。 等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离开了年货街，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虽然季清漪先前并没有买票，但除夕无论是机票还是高铁票都很好买，指不定她现在就要离开了。 原本，就算她要现在回羊城，他也可以跟着买票回去，可他家里还有两只小猫咪！白杨在他放假的时候，就已经飞回去了，别人没有他房子的钥匙，要是他不回去，二二和四四得饿死在家里。 他懊悔地想，早知道就像季清漪一样，带着它们一起出门了。 他眼睁睁看着两人走到了街口，往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刚好有一辆公交车停下，两人一起上了车。他看了眼公交车的数字，这趟车是在这个片区绕行的环线车。 咦—— 公交车已经关门了，如果这个时候冲过去，太引人注目，为了稳妥，他随手拦了辆出租，让司机跟着那辆公交车。 两人并没有回季清漪住的地方，他们下车的地点有些眼熟，傅惟寻觉得自己似乎来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直到他们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他才猛然想起来，这里是肖准的家！ 季清漪没打算回老家，她是要在肖准家过年！ 还不如立马飞回羊城呢！ 傅惟寻沮丧地靠在胡同口，看着肖妈妈从屋里迎出来，然后三个人亲亲热热地一起走了进去。他拼命安慰自己，清漪在荆城没有亲人，许岩又有家室，不可能去打搅，那么就只剩下肖准这个朋友，来他家过年也没什么——才怪。 若是平常，到朋友家拜访再正常不过，可现在是过年期间啊。而且季清漪带着行李，还带着猫，明显是要在肖家呆很长时间，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她不会已经跟肖准确定恋爱关系，这次是上门见家长吧？ 这个念头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几乎要将他压死。 从中午一直到晚上，他都靠在胡同口，望着肖家紧闭的家门。起先还有些路人经过，随着天色越来越晚，人们都各自归家了。城市亮起了万家灯火，照着他孤单的身影，欢声笑语充斥着他的耳膜，而他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其实早就想过，清漪可能会跟别的人恋爱甚至结婚，已经有过充分的心理准备。他想，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哪怕给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也没关系。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那颗心还是痛得无法呼吸。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季清漪出来了一次，一边低着头瞅地面，一边唤着三三的名字，显然是小猫咪走失了。傅惟寻见到她，倏地站直了身子，脑子里开始飞速回忆刚才有没有见过小猫咪出来。 好像是有那么一团雪白从眼前晃过，
不过当时他陷在沮丧的情绪里，小猫咪又跑得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因此他并没有太注意。 此时回想，它好像是跳到了左边那户人家的屋檐上，然后往哪里去了来着？ 他还在想着，肖准紧接着也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季清漪的羽绒服，快步赶上她，将衣服披到她身上。季清漪随意将衣服一拢，肖准拽住她，帮她把拉链拉上。他左手还拿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把围巾围到季清漪脖子上，绕了两圈，整理好，又端详了一番，确认季清漪已经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 两人一起往左边那条巷子走去，傅惟寻原本想要跟上去的，可是现在周围都没人，巷子又太窄，没有腾挪的余地，被发现的几率实在太大了。而且他在冰冷的风里站了太久，双腿已经僵住了。 好在没过多久两人就回来了，肖准手里抱着三三，小猫咪不知道去哪里滚了一圈，身上脏兮兮的，雪白的毛已经变成了灰色。季清漪一边走一边小声数落它：“都跟你说了别乱跑，你怎么不听呢，要是跟你哥哥一样被人偷走了可怎么办？” 女人的声音很婉转，虽然是教训的语气，却依旧佷好听。 旁边的肖准帮腔道：“就是，你还小，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坏人，以后可要一定要听话。”又对季清漪说，“找回来就算了，别骂它了。” 这情形实在太像一家三口的日常。傅惟寻低下头，心里全是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