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当然记得了。
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小妹没有一丁点的彷徨害怕和无所适从，只有兴奋的新鲜感，像是第一次去游乐园那样。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大哥身体不太好，一直被病痛所折磨，他以为大哥是陪小妹疯玩了一下午太累，所以脸色才看起来不太好。
小妹玩累了，靠在大哥怀里睡的特别沉，像头小猪，怎么叫也叫不醒，连晚饭都没有吃。
楚太太对他们兄妹的厌恶，是从她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出来的，小妹年纪小，不懂得，他却感受的清清楚楚。
从他第一眼见到楚太太，他就知道，楚太太打从骨子里的厌恶他们兄妹。
也是，他们兄妹是楚太太丈夫不忠的证明，堂而皇之的摆在楚太太的面前，让楚太太想忽视都无法忽视。
他们兄妹的存在，就是一遍遍的提醒楚太太，她的丈夫背叛了他们的婚姻，背叛了她，没当好一个丈夫，更没当好一个父亲。
多可笑啊，她的儿子为了救一个不称职的父亲的命，牺牲了自己的健康，捐了一个肾给父亲。
可这个心安理得拿了儿子一个肾的父亲，甚至连好好珍惜儿子捐的这个肾都做不到，照样花天酒地，没几年就把自己玩死了。
他对爸的印象还算不错吧，妈妈总说，爸爸工作很忙，也很辛苦，他是在外边辛苦赚钱养他和妹妹。
所以对于一两个月，甚至是两三个月才能见爸爸一次，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生活里父亲的出场本就很少，打从他懂事起就是这样，他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便也不会想念父亲，想让父亲陪着自己。
他并不了解父亲，妈也根本不了解他，打从认识起，爸对妈就没有一句实话，从开始就是谎言和欺骗。
妈是孤儿，被一对移民到加州的华裔领养，英语说的比汉语流利，在养父母的熏陶下，妈对祖国一直很向往，大学时期作为交换生，妈才得以回到祖国。
然后，妈认识了爸，一个除了性别和年龄，其他都在对她撒谎的骗子。
他爸应该是喜欢他妈妈的吧，不然他爸也不会在他妈妈交换期满回到加州后，还千里迢迢的追了过去。
后来他又觉得，他爸应该也没有多喜欢他妈妈，他爸看上的是他妈妈的年轻漂亮，是他妈妈身在国外，不了解也没有途径去了解他爸，很轻易就会被糊弄欺骗这几点。
被接回楚家，他才算是第一次真正的了解自己的父亲。
原来他爸爸早已有家室，他爸爸并不是一个在楚氏辛苦打工的中层小管理，需要国内国外两头跑养家糊口，他爸就是楚氏的主人。
他爸骗了他妈，从身份到经历，他爸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他爸是利用了国内国外的信息差，骗他妈妈和他走进了教堂宣誓，骗他妈嫁给了他。
他不止一次的听到过妈妈向他爸提出，让他爸将他们一家三口接回国，外公外婆的教育，让妈妈一直想要回到祖国，说得矫情点，就是叶落归根吧。
然而他爸总是能找到各种合理的借口拒绝。
让他现在回想起来最恶心的一个借口，居然是留在加州，保留外籍的话，他就不用那么用功的去念书，他利用外籍的身份，不用经历残酷的高考，轻松就能进国内最好的大学。
妈妈一次又一次的被他爸找的借口敷衍过去，直到，她死，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畜生玩意儿。
也挺好的，什么也不知道，被骗了一辈子，也算是幸福吧。
至少他妈妈在死的时候，除了对他和小妹的不舍与愧疚之外，还有一种能去找他爸的释然。
到死，他妈都很爱他爸，她还觉得他爸会在奈何桥上等她呢。
如果被他妈知道，他爸是死在了寻欢作乐的女人身上……幸好没那么多如果，他妈不知道，他妈是带着对他爸的爱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