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过后，天气逐渐转凉。
窗外的雨已经下了半个多小时，雨势磅礴，明明是白日，却暗到了需要开灯的程度，冷风裹胁着雨珠，噼里啪啦地拍打在透明的玻璃上，汇聚成一股又一股水线缓缓流下，朝外看去，一片模糊的光怪陆离。
正巧下课铃声响起，姜柚收回目光，看向讲台上，班主任一边整理教材，一边说道：“对了，新校服已经到了，等会儿班长记得叫上两个同学帮忙，一起去教务处拿一下。”
常青藤私高的校服分为春秋款、夏款和冬款，一年一换，在季节更换的前一个月，都会重新测量学生的三围、尺寸，更新身体数据，赶制新的校服，毕竟都是长身体的年纪，身高瞬息万变的。
通常来说，在骨骺线完全闭合之前，身高都还能再窜一窜，而女生一般是16-18岁，这两个多月里，姜柚宛如一株幼苗，破土，发芽，在阳光的沐浴下，长势很猛，长高了大概五厘米，已经够到了阿斯蒙蒂思肩膀的位置，并且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力一下。
当然，长得太快也要保证营养均衡，多补充维生素D，适当运动，避免骨头拉伸产生生长痛。
阿斯蒙蒂思从背包里掏出食品盒，里面放着几根紫红色的山楂条，倾身过来，放到了姜柚的桌子上，认真地说道：“吃一点。”关于补钙这件事，他比姜柚还要上心，跟个哆啦A梦一样，背包里一直背着钙片或者一些含钙量比较高的食物，什么燕麦牛奶、橙子、柚子、山楂等等。
他没有住校，每天晚上把姜柚送回宿舍后，才会离开，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方便了他做东西。就拿这山楂条来说，不是在外面买的，是他特地学了，然后亲手做的，用的纯山楂果肉，添加了一些桑葚和白砂糖制成，酸酸甜甜，不硬不软，好吃不腻，不过不宜多吃，他一天只让她吃几根。
本来阿斯蒙蒂思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姜柚，只不过第一次做的时候有些失手了，她一口下去，杏眼都被酸得眯缝起来，龇牙咧嘴地喊道：“酸酸酸，好酸好酸，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姜柚还以为他买零食的时候被人欺骗了，正准备带他去退货，抬起月牙儿似的眸子，却看见那双金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知所措和挫败，她一怔，垂眸看了看这普通的家用食品盒，福至心灵般，脱口问道：“这是你做的吗？”
阿斯蒙蒂思虽然没打算说，但她猜到了，他也不打算骗她，应了一声，一点不嫌弃地把手伸手到她嘴边接住，懊恼又心疼地说道：“吐出来吧。”他对人类的食物没有什么概念，吃起来感觉不出差别，没想到居然翻车了。
姜柚按住他的手，忍着酸劲，把嘴里含着的山楂条几下嚼了，咽进肚子，笑吟吟地夸赞道：“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棒了！看起来比外面卖的还要好看呢！再甜一点点就更完美了！”
阿斯蒙蒂思被她的笑容感染，唇角似有若无地动了一下，认真地说道：“嗯。”
姜柚打开盒子，习惯性地把第一根递给阿斯蒙蒂思，他垂眸看了一眼，微微垂首，直接就着她的手，张嘴咬了一半，视线好似漫不经心地从她白中泛着一点浅粉的指尖上掠过。
姜柚对他的动作习以为常，这两天，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变得格外黏人，本来之前就总是粘在她身边，现在好像恨不得她上厕所的时候都要跟着手牵手一起去，不过她倒是不反感，也没收回手，继续举着喂他。
阿斯蒙蒂思把嘴里的咽下后，再次垂下脑袋，张嘴一咬，把姜柚的手指含了进去，舌尖灵活地一卷，将她捻着的山楂条卷走，不经意地在指尖上舔舔而过，很轻、很痒，留下了一点水痕。
尖锐的利齿一咬合，将山楂条轻而易举地咬断，他朝姜柚笑了一下，浅色的睫毛微微压下来，金褐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模糊的雨景和光影，只有小小的她处在其中，透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靡丽。
姜柚的心跳漏了一拍，捡了一根山楂条塞进嘴里，嘟囔道：“搞什么，笑得还挺色气……”
他们的互动坦荡又自然，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对周遭各异的目光恍若未闻，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过该说不说，这两人凑在一起，也算是教室里的一道赏心悦目风景线了。
发现裴珩之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轩辕淮托着脸颊，观察了他一会儿，蓝眼睛甜蜜地弯起，笑眯眯地对其他两人说道：“你们说，他们两个是在谈恋爱吗？”
正在打游戏的陆子皓捕捉到敏感词，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掀起眼皮嚷嚷道：“谁？谁背着我谈恋爱了！”
祁延没有动，视线还落在手里拿着的经典英文名著上，十分淡定地回答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
裴珩之条件反射性地收回目光，正对上轩辕淮的笑脸，他心头一跳，故作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他只是对于之前那件“捡空水瓶”的事有些介怀罢了。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的变化是真的很大，越是观察，越是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住目光。
这样想着，裴珩之不由自主地又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姜柚侧着脸在笑，她扎着高马尾，脖颈的线条柔软又漂亮，乌黑明亮的眼睛弯起来，脸颊边隐隐露出一只梨涡，笑容十分有感染力，宛如春色明媚。
还……还挺漂亮的。
裴珩之抿了一下嘴，掩饰性地拿起桌上的水瓶，拧开后，仰头灌了一大半的水。
这时，一条有力的长臂忽然搭在了姜柚的椅子上，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占据了裴珩之的大半视线，他一怔，看见阿斯蒙蒂思转过头来，一线灯光闪过，那双金褐色的瞳孔被照亮了一瞬，很快又陷入了沉寂的幽暗，其中蕴含着极度危险的信号。
眼神阴戾而戒备，虽然无声，却震耳欲聋。
仿佛被什么嗜血的猛兽盯上了一般，裴珩之心中惊疑不定，攥着水瓶的手一紧，汗毛倒竖，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惊骇感受。
这个人，绝对不似贴子里说的那么简单，之前那帖子看似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扒出阿斯蒙蒂思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而对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查不出背景，就是最大的背景。
所以，不管其他人的态度怎么变化，裴珩之和他这三个朋友都没有说过什么。
姜柚没察觉到眼神交锋，把吃干净的食品盒盖上，感觉到身后横过来一条手臂，她顺着看向阿斯蒙蒂思，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阿斯蒙蒂思早在她抬头的瞬间就把视线收了回来，眼神中的戾气敛藏了个干干净净，低垂着浅色睫毛的模样像极了一头乖乖熊，他摇头否认道：“没事。”
姜柚也没怀疑，毕竟这几天他实在是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