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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确定,就是这个动作!

    龙王沉默的脸忽然笑起来。

    他轻轻鼓掌。

    “漂亮,漂亮。”

    “真是漂亮。”

    他没有死缠烂打的纠结那枚消失的骰子。

    这毫无意义。

    而且太难看了不是么?

    对龙王来说,难看的事,就不需要存在。

    从最开始就说好了是赌术比拼,就得认赌服输,这点气量他作为承担龙王之名的男人,还是有的。

    说到底,所谓的赌术,不就是如何更为高明的骗人么?

    “下一局。”

    路明非示意他可以继续了。

    龙王无动于衷。

    他反倒是露出不解的神情。

    “下一局?”

    “什么下一局?”

    龙王用他白玉般的五指梳着头发,从头顶一直往下,顺滑到底。

    作美人捧心状的灯架亮着光。

    映出半边明媚,半边漆黑的他。

    龙王侧头来看路明非,那眼神疏离,又在下一瞬开出一整个春日的花来。

    “你已经赢了啊,侯爷。”

    “赢了?”

    路明非不解,按照极乐林二楼的规矩,不是双方各千万两白银,谁先把对方输得一干二净,谁就赢么?

    这只是一局,怎的就说是自己赢了?

    龙王肯定的点头。

    他好似是看出了路明非的疑惑。

    龙昂嫣然一笑。

    “规矩啊。”

    他道。

    以着漫不经心的语气。

    “改了哦。”

    “就在刚才。”

    路明非敲着折扇。

    “哦,改了?”

    “正是。”

    龙王盈盈一礼。

    “侯爷所需,为扶桑二王子,是么。”

    “巧了。”

    “如今这二王子,正在我极乐林暂居。”

    “还请侯爷稍等片刻。”

    “在下这便带那二王子过来见您。”

    路明非点头。

    “有劳。”

    龙王向亲兵老六两人笑了笑,推门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路明非几人。

    亲兵小心检查一番周围,确定没有眼线,凑到路明非身边。

    “将军,此人或有蹊跷。”

    “我知道。”

    龙王古怪之处很多,旁的不提,路明非此行是为了二王子下落,不成想极乐林恰好便有二王子暂居,这一点该怎样解释?

    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过了些吧。

    还有一点,便是这龙王突如其来改的规矩。

    本是千万两白银,怎的就成了一局定胜负了?

    路明非隐约有种感觉,便好似是这龙王处心积虑的想着帮他取胜一般。

    真是古怪。

    老六不在意这些弯弯绕,他满脑子都是路明非刚才那一首,搓着手谄媚的笑着,他凑上前来,侯爷长侯爷短,又要端茶又要捶肩,巴巴的想着侯爷能传他两手。

    亲兵取笑他,老六则振振有词,说什么达者为师,说什么跟冠军侯学可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人那是怎么羡慕也羡慕不来啊。

    路明非折扇一横叫停他俩。

    “这个法子呢。”

    老六瞬间切换一张谄笑的脸。

    “我可以教你。”

    “只是你大概也用不了。”

    老六抿嘴,路明非哪里看不出来,这人尽管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滴咕着呢,八成是以为路明非藏私,没准还有着不忿。

    路明非索性也不说话,用折扇在桌角一点,无声无息间,木屑扑簌簌落下。

    老六亲兵两个眼都看直了。

    说话都结结巴巴。

    “侯……侯爷,您这……”

    路明非微微一笑。

    “力气大而已,不要多想。”

    老六和亲兵的面色真是一言难尽,力气大?你管这个叫力气大?侯爷我们是没你厉害,但也不是傻!真没必要这么玩人。

    这时,门开了。

    几人听到动静,回头望去。

    心想这应当是那位龙王去而复返吧。

    只是这一眼,却叫三人都是出乎意料。

    门口确实立着一个人。

    一身大周儒服,长发规规矩矩束在冠里,模样周正,谈不上多俊美,那种感觉应当是乖巧。

    是的,乖巧,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有这样的一个词跳入脑海,乖巧。

    像是从小跟在自家施恩后的弟弟,一群孩子商量着做坏事,他怯怯的一言不发,一群孩子去偷西瓜,他站得远远地在那放风,不需要太多的关心,哪怕只是给他一颗糖,他也能暗暗的欢喜上好久好久,过去多少年也会宝贝似的珍藏。

    就是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

    眉眼间却怎的有三四分龙王影子。

    可此时的他与先前龙王,分明就是两种人。

    无论谁来了都会一口咬定是两种人。

    一个妖野有如月下飘零的樱花。

    一个温和有如路旁盛开的白菊。

    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怎的在眉眼上却如此相似。

    亲兵和老六眨眨眼,不甘心的往门口张望,好似是在期待这人身后还有谁,比如说龙王。

    但很可惜,他们的希望落空了。

    门口确确实实只有他一个。

    来人规规矩矩关上门,在路明非面前坐下。

    “见过上国天使。”

    一系列动作神态恪守礼制,哪怕是最苛刻的人在此,也挑不出他任何一丝的错漏。

    路明非饶有兴趣的看他。

    折扇轻敲掌心,良久,路明非飒然一笑。

    “我是该叫你龙王,还是,二王子殿下?”

    这一句话使得房中几人都是面色大变。

    唯二镇定的就是路明非自己和二王子,或者说,之前的那个龙王。

    亲兵和老六怎么也没想到,先前那个妖野的龙王和如今这个乖巧的少年郎,竟是同一人。

    等等,侯爷说他是谁?

    二王子!

    他们此行的目标,扶桑二王子,竟然从一开始就在了面前。

    还有啊。

    那个十年前离开王室流落民间的二王子,竟就是极乐林的赌术仙人!

    这里面的关系好复杂,他们只觉得眼前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此刻的我是源稚女。”

    “龙王为风间琉璃。”

    “还请侯爷见谅。”

    扶桑二王子规规矩矩的将头低下。

    路明非若有所思。

    从高高在上的扶桑二王子到如今极乐林龙王,身份转变如此之大,眼前这人的经历想必也是跌宕起伏。

    不知怎的,忽的就有一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些你不为人知的往事,都是你如何忘也忘不了的过往。

    他似乎隐隐约约要想起一些什么来,但就是隔了一层屏障,怎么也看不真切。

    皱着眉,用折扇敲了两下脑袋,亲兵关切的问他如何,路明非摇头道了句无妨。

    之前的触动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路明非便将之抛在了脑后,不再多想。

    “源稚女也好,风间琉璃也罢。”

    他对少年郎道。

    “你都是绘梨衣的兄长,是么?”

    对此二王子没有丝毫犹豫。

    “正是。”

    “那好。”

    路明非点头。

    “绘梨衣的情况你也知晓,我希望你能帮帮她,就算不愿也无妨,哪怕你是娘子的兄长,如今却是关乎到娘子性命,实话与你说罢,帮或者不帮,这件事由不得你。”

    二王子苦笑。

    “不愧是侯爷,当真如传闻里一般霸道。”

    路明非没有接话,霸道就霸道,很多人都说如今这冠军侯为了夫人已近乎疯魔,他从不争辩,毕竟在路明非看来,这话本身也没什么错处,他确实疯魔了,路明非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性

    ,不过,无所谓,既是为绘梨衣,再如何疯魔也是无妨。

    能否救下娘子性命的关键就在眼前这二王子身上,哪怕他是绘梨衣的兄长,一旦说了不愿,路明非还是得强行带他回转大周,补完绘梨衣的血脉,护得娘子性命周全。

    二王子没有立刻回答愿意与否。

    却是提起一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来。

    “侯爷想到找我,应当也是看过当年记载,百晓生此人,不陌生罢。”

    “嗯,是他说的绘梨衣乃是神女,也是他说的”绘梨衣血脉不全。

    二王子苦笑更浓。

    他深呼吸。

    “以另一人神血补完绘梨衣血脉,这是唯一能救她的法子。”

    “只是……”

    他摇头。

    路明非微微皱眉。

    他心中升腾起不安的情绪。

    这个二王子在做什么?

    他隐约觉得,很快就将从二王子口中,听到一些很不好的消息。

    果然……

    “侯爷应当惊讶吧,我为何一时是风间琉璃,一时又是源稚女。”

    “这件事,还得从我离开王工的那日说起。”

    “那一日,我再次见到了……百晓生。”

    二王子沉默许久,方才像是鼓足了勇气,缓缓抬起头,与路明非对视。

    “侯爷,万分抱歉。”

    “我很想帮你,也很想救绘梨衣。”

    他死死捏住衣角。

    清澈的双目中满是痛苦的神色。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二王子,他的皮肤竟如此之白。

    白到了透明的程度。

    就像是一戳便会戳穿的蝉翼,又或者阳光下的泡沫。

    一个不妙的念头忽然出现在路明非心田,而后很快的,它种子般生根发芽,如荒草般野蛮生长,要将他所有的思绪都给填满。

    源稚女低下头,看着自己瘦弱的掌心。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但是,很可惜。”

    “我做不到了……”

    …………

    深夜,京城。

    一辆马车停在冠军侯府门口。

    这条街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在这个点,鲜少有人还在外面熘达。

    车夫是个目光瑞丽的汉子,沙场里打滚的凶悍气息扑面而来,若有个懂行的在此,不难看出眼前这人定是一个百战老兵。

    确认周围无人后,车夫撩开帘子。

    一股浓郁的草药气味。

    “大人,我们到了。”

    “嗯。”

    几个人影趁着夜色进入冠军侯府。

    “笃笃笃。”

    路明非推开门,放进他后,立刻回身将这门合上。

    他们占了会,散去这一身的寒气,才是放轻了脚步往里走。

    “娘子,娘子。”

    绘梨衣睫毛轻颤,是梦么,她怎的好似听到了自家夫君的声音?

    “娘子,娘子……”

    绘梨衣缓缓睁开眼,见着的一切逐渐清晰,而后她便是愣了下,一抹激动的神色掠过。

    入目竟真是夫君的脸。

    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路明非微不可查的颤了下。

    面上仍是带着温和的笑,只是这心中究竟多疼多难受,也只有路明非自己知晓。

    娘子她……又清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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