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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在看过青山先生的报告之后。

    酒德麻衣播放一段视频。

    不出意外主人公正是青山先生。

    和先前源稚女所见的不同,青山先生换掉病号服,视频中的他穿着短袖牛仔裤,白色短袖正中是一个飞扬的大写“Z”。

    Z?是zero,英雄的意思么?

    青山先生看起来精神状态很糟糕,他低垂着头,眼袋深重,神色憔悴,一双眼布满血丝,好似熬了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几人下意识吃了一惊,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原本那个风度翩翩的资深病友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很快他们也就反应过来。

    “是化妆啊。”

    源稚女说。

    风间琉璃的化妆术出神入化,尽管源稚女的他尚且做不到风间琉璃那种程度,但一些基本的眼力还是在的。

    “这是他的要求。”

    酒德麻衣摇头,想起当时青山先生跑来说要求最顶级的化妆师配合自己,酒德麻衣差点把这家伙给轰炸出去,还以为是这家伙病又犯了。

    然后总是以睿智眼神示人的青山先生,一改神情,露出沉着自信的模样。

    “请相信我。”

    他笃定的说。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连酒德麻衣也为这人前后气质的变化而惊讶。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叫人想起,这位姓青山的医生,多年前可是享誉全世界,以至于透露出口风,便使得无数企业家争相上门挥舞着支票,要为青山精神病院的建立尽绵薄之力。

    “您这是?”

    酒德麻衣一边安排化妆师,一边好奇的问青山先生。

    “哦,你是说我的课题吧。”

    很奇怪,明明还是那身病号服,但此刻端着咖啡端坐的青山先生,就给人以肃然起敬的感觉。

    他像是一个长者,充满智慧,你可以跟他说一切烦心事,所有的不开心和苦难都会融化在青山先生湖水般的双眸。

    这双眸笑了。

    “很有趣不是么?”

    青山先生说。

    “换个世界生活,就好像,嗯,穿越一样。”

    青山先生品着咖啡,微微笑着。

    “人们常说看一场好电影就像是经历了他人的一生。”

    “我所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

    “只是更沉浸,更投入。”

    “不得不说。”

    “体会精神病人的世界,那感觉……”

    青山先生吟诵。

    “锅里煮着电话,玻璃死了,外面下着猫,狗要杀我,我就先杀了自己,哈哈哈。”

    他问酒德麻衣。

    “能理解这里面的逻辑么?”

    酒德麻衣摇头。

    “不能理解没关系。”

    青山先生温柔的说。

    “来,我讲给你听。”

    酒德麻衣打出一个停的手势。

    “很抱歉。”

    “但是,我想我需要提醒一下您。”

    酒德麻衣连敬语也用上了。

    “您要的化妆师很快就到了。”

    “我得去接一下。”

    “这样啊。”

    青山先生放下咖啡。

    “真令人遗憾,只能下次了。”

    酒德麻衣干笑,几乎是落荒而逃。

    当她给路明非几人讲述这段经历时,源稚女不厚道的噗嗤笑了。

    酒德麻衣还有点心有余季。

    她给源稚女抛了个白眼。

    “笑什么笑。”

    “你知道那家伙有多诡异么。”

    “我觉得这种人当心理医生真是可惜了。”

    “他如果去传教,肯定会是一把好手。”

    闻言,源稚女收起笑意,想了想,点头。

    “还真是。”

    有酒德麻衣的经历在前,几人对这位青山先生更好奇了。

    虽然有报告文件,但逻辑性很弱,有些地方他们看的一知半解,好在青山先生料到这种情况,留下视频,配合报告文件,好让几人看得更直观些。

    视频中,憔悴的青山先生开口。

    他的声音一出来,就叫人起鸡皮疙瘩。

    沙哑,粗粝,像是嗓子眼里含了一把玻璃碴子。

    外貌还能靠化妆师帮助,这声音,只能说是青山先生的个人天赋了。

    “我……”

    青山先生叹息。

    “是一个失败的英雄。”

    “我……”

    “不配当正义的伙伴。”

    这两句话给之后全部的内容定了调子。

    青山先生开始讲述。

    从他的学生时代开始。

    当年一腔热血,少年人眼中的世界很简单,非黑即白,正义的对面就是邪恶,绝无两者之间的地带存在。

    一个少年人对着山林对着夕阳对着世界喊出誓言。

    “我要做正义的伙伴。”

    青山先生澹澹的说。

    嘴角带着笑。

    那笑很轻很浅,好像是在笑他自己,又像是在笑这个世界。

    “少年人啊。”

    “他太年轻。”

    “还不知道一个人为了自己的誓言,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说这话时,青山先生闭上双目。

    源稚女捏住衣角的手骨节发白。

    樱井小暮轻轻把手覆盖在源稚女的手上。

    源稚女对她笑。

    “我没事。”

    源稚女轻轻的说。

    “誓言什么的,说一说,总是很简单。”

    青山先生带着那种自嘲似的笑。

    “但想要将之贯彻下去。”

    “何其之难。”

    “特别是,当誓言和我最为珍视的存在发生冲突。”

    青山先生流露出痛苦的眼神。

    他沉默了很久。

    像是在用漫长时间积攒勇气。

    他即将说出口的那句话,需要莫大的勇气。

    青山先生深呼吸。

    连带着只是看视频的源稚女也跟着深呼吸。

    终于,开口。

    “那一年,我失去了他。”

    青山先生平静的声音,掩盖住颤抖。

    源稚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全身力气。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都投来关切的目光,他们很清楚,给到专家团的资料都是做过修饰的,许多地方似是而非,更多的则是一笔带过。

    所以青山先生这里说的他,很可能其实是她,也或者是它。

    可能是一个朋友,一个女孩,一只猫,一个玩具。

    也可能是,至亲兄弟。

    总之,听青山先生的话,就是他在多年前,在誓言和最珍视的存在之间,选择了誓言。

    也就是说,他牺牲了后者。

    而源稚生所牺牲的,正是源稚女。

    “我很后悔。”

    青山先生轻轻的说。

    “但是啊。”

    “后悔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青山先生代入源稚生后的表现。

    都是他在酒德麻衣给的资料之上,进行的推衍。

    既然是推衍,那么正确性与否就值得商榷。

    所以,源稚生真的曾经感到过后悔么?

    后悔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源稚女用外套裹住自己,他似乎觉得冷,在颤抖,樱井小暮不说话,只是沉默的握住源稚女的手,用切实的温度告诉源稚女,我在陪着你。

    “呼……”

    青山先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青山先生置身于一个狭窄的小房间,陈设简陋,四壁白墙,给人以苍白的压抑感。

    就好像是监狱牢房。

    青山先生像是一个正在自首的罪人。

    “是我错了。”

    他低沉的说。

    “可是,我真的错了么?”

    他又说。

    “为了心中的正义,我失去他。”

    “但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

    “让我重头来过。”

    “我可不可以站在他身边。”

    “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我也要站在他身边。”

    在源稚女眼中,青山先生仿佛变了个人。

    变成源稚生的样子。

    于是他听到哥哥说。

    “你一定很恨我吧。”

    源稚女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他想说不。

    不是的,哥哥。

    比起失去你,比起永远不能站在你身边。

    仇恨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们是兄弟啊。

    死也该死在同日,葬在一处。

    青山先生深深叹气。

    “那天后,我常常做噩梦。”

    “梦到我失去你的那天。”

    “我听到你叫住我的名字。”

    “看到你不敢置信的脸。”

    “那天的风也好悲伤。”

    “知道么?”

    “从那一天起,我再也没做过一个好梦。”

    “但我不怪谁。”

    “也从不认为这是诅咒或是疾病。”

    青山先生又笑了。

    这笑与之前的自嘲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温度的笑。

    “知道么?”

    青山先生轻轻的像是在梦呓。

    他说。

    “这是恩赐啊。”

    “至少在梦里,我还能见你。”

    “我其实是一个胆小鬼吧。”

    “在你走后,再也不敢触碰任何与你相关的事物。”

    “只能在梦里见见你。”

    “因为我是胆小鬼啊。”

    “所以我必须成为正义的伙伴。”

    “要不然我又该如何面对失去的你。”

    青山先生用手盖住脸,肩膀微微耸动,他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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