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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这宫中没了甄嬛,安玲容又主动的去避宠。

    皇上除了长去华妃那里之外,连带着后宫其他嫔妃都沾了光,不用守空房了。

    其中就包括年老的齐妃。

    只是这齐妃的运气实在是不好,她刚博得皇上青睐没几日,三阿哥就病了。

    据说是染上了风寒,又洗了冷水澡,导致身子一下子就病倒了。

    这不,齐妃和富察贵人刚从阿哥所过来,见到发病中的三阿哥面色发紫,呼吸急促,简直如绞心一般。

    当她看到远处有嫔妃嬉戏打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富察贵人察言观色,已然喝道:“谁在那里?”

    音贵人听得声音,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慌慌张张收了霸王鞭跪下道:“参见齐妃娘娘,富察贵人。”

    富察贵人很是不悦,一张芙蓉面如冻了严霜一般,呵斥道:“齐妃娘娘担心三阿哥的病情心绪不佳,你竟然还在这里欢天喜地地放陀螺。”

    齐妃一向柔和的面庞犀冷如冰,道:“简直全无心肝!”

    翠果娇声娇气地劝道:“齐妃娘娘您别生气了,音贵人一向和皇后娘娘交好,不与其他嫔妃来往,性子爱玩闹是出了名的,她非要在这儿幸灾乐祸一下,放个陀螺撒个欢儿,您就由着她去,小人得志,能多久呢?”

    音贵人慌忙俯下身,卑微地道:“齐妃娘娘息怒,齐妃娘娘息怒,臣妾并不知道三阿哥病重,只是在此放陀螺嬉戏,并非幸灾乐祸!”

    富察贵人哎呀一声道:“枉费音贵人还在宫里呢,连外头的诰命夫人都来了好几拨儿入宫看望了,音贵人还真是漠不关心。”

    齐妃心下愈加恼怒,失了往日的温和沉着,又惊又怒:“本宫与皇上为了三阿哥担忧心烦,她却毫不关心,还在这儿这么兴高采烈,简直是其心可诛。”

    富察贵人趁着齐妃怒气正盛,索性一脚踩在音贵人的手上。

    嫔妃所穿的花盆底鞋的底都是寸许高的桐木,质地异常坚实,这一脚踩下去又格外用力。

    音贵人只觉得钻心疼痛,眼泪都掉了下来。

    富察贵人摇头冷笑道:“此刻才掉眼泪,可知不是关心齐妃娘娘的三阿哥了,怎是连牲畜都不如。”

    齐妃厌弃道:“你那么喜欢在御花园放陀螺,就给本宫跪在这儿静心思过。”

    “哎呀,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呢。”

    富察贵人看一看天色,忽然笑道,“娘娘,对待这样不知进退的人,罚跪雨中,好好淋淋雨,脑袋就清醒了。”

    音贵人再忍不住,抬起头道:“富察贵人,你也曾受过淋雨的责罚,己所不欲为何还要施于人?”

    富察贵人的满头珠翠,在愈加阴沉的天光下摇曳出尖冷如利芒的暗光。

    “我就是这样才足够清醒,那么音贵人,这种滋味你也该尝尝。”

    齐妃的语气冷漠而简短道:“那么,就跪在这儿,等着大雨冲刷干净你这样卑劣肮脏的心。”

    齐妃含怒离开,一脚踩在音贵人已经受伤的手背上,整个人差点一滑,幸好被宫女们牢牢扶住了。

    齐妃嫌恶地看她一眼,道:“手放在不适宜的地方,还不收起来么?”

    说罢,齐妃便忧心忡忡离去。

    翠果和富察贵人一左一右扶着齐妃的手臂前行。

    翠果赔笑道:“齐妃娘娘切勿生气,风寒是常有的事,宫中有那么多名医在,请宽心就是。”

    齐妃担忧不已:“可是太医说三阿哥的风寒反复发作,已经转成肺热,常常呼吸困难,一不小心就会致命,实在令人担心……”

    音贵人跪在那里,宫女慌忙去看她的手,手背上已经被坚实的桐木花盆底踩出深紫泛红的两个血印子。

    音贵人痛得死死咬住自己的唇,极力忍耐着,不让屈辱的眼泪落下来。

    她看着阴翳的云层越来越密,终于积聚成一场罕见的瓢泼秋雨。

    将自己单薄的身体,着秋日里飘零的残叶一同席卷其中,成为茫茫大雨中漂浮的一点零丁秋萍。

    夜来风雨大作,音贵人浑身发着高热,再耐不住委屈,撑着伞独自从宫中跑出,奔向永寿宫。

    风雨时节,连太监们都躲在了庑房不肯出来,音贵人拍响角门,终于惊动了住在里头的安玲容。

    音贵人举起受伤的手背,终于是不打算强撑着了。

    她开始询问安玲容阿哥的身体,什么时候她才能不被欺负……

    见夏冬春终于是想明白了。

    安玲容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雨中听来格外冷硬,眼睛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音贵人,如果别人嫌弃你,践踏你,你就一定要活得更好。”

    音贵人的哭泣伤心而无助,却被安玲容用简短的几句话,稳住了心神。

    音贵人极力想拭净脸上的泪,却发现她的泪和雨水早已混杂在一起,浇湿了她。

    她昏昏沉沉的,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在茫茫雨帘之中。

    暴雨如巨大的绳索一下一下用力鞭打着大地,用溅起的硬如石卵的水珠再次暴打不已。

    她身上滚烫滚烫的,却觉得自己成了薄薄的一片纸,任由雨水冲淋,除了深寒,还是觉得深寒。

    紫禁城的秋水这样冰冷,冲刷直下,将无数落叶残花,一同卷落沟渠之中,不知飘零何处。

    她忽然想,如果自己就此死去,这世间便只有母家会替她伤心吧。

    那么今日,她也应该为自己多多考虑了,抱着安玲容的大腿,活下去,似乎也不是什么丢面子的事情。

    这样的念头最后在她脑中划过时,她已然走回了延禧宫的门外。

    两名宫女打着伞守在门边,见她痴痴惘惘地回来,脸上终于有了一点人色。

    她忙迎上去,带了哭腔道:“小主您白日里淋了好几个时辰的雨发了高热,怎么此刻还要淋雨呢?您的伞呢?小主您说话啊,别吓奴婢啊!小主!”

    音贵人听着宫女的声音在耳边喧哗,再忍不住,身子向后一仰,晕倒在滂沱大雨之中。

    音贵人的高热是在三天后退去的。

    她醒来的时候,一缕明媚的阳光,恍如淡淡的金色膏腴从镂空的长窗中斜斜照进。

    阳光隔着淡烟流水般的喜鹊登梅绣纹。如同轻罗幔缓缓流淌,空气中沉郁的紫檀气味若即若离。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花竹葱茏,阳光温暖,也不过就是一道被凝固了的荒凉寡淡的影子,宫苑蒙尘玉人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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