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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人民医院是南江的精神病院,雪白的走廊上,一个矮瘦的小孩正迎着光跑去,身后哗啦啦地追了一群护士和医生,神色都肉眼可见的着急和担心。

    倒不是担心这个小疯子出来伤人,虽然这小疯子也是精神病院的病人,但却并没什么攻击性,平日里都很乖巧,当然有时也没那么乖巧,比如现在,他喜欢偷跑出来玩。

    医生护士们担心的是怕别的病人伤害了他。

    小疯子今年九岁,个子却比同龄孩子矮了一个头,很瘦,体质差的一塌糊涂,用弱不禁风四个字形容他一点儿也不为过,三天两头发烧感冒,总是大病小病不断,归功于那张精致的像洋娃娃一张的脸,他第一天入院,就轻易夺得了上到院长下到护士所有人的喜爱。

    负责看管小疯子的护士叫做媛媛,追着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祖宗啊!你别跑了,前面有怪兽,很危险的!”

    再到前面,住了好几个危险系数很高的病人,若是碰上,大疯子和小疯子一块儿毁天灭地的闹一场也不算什么,就怕伤了小疯子,本来身子骨就弱,就得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着才行。

    媛媛正追着费劲儿,又一次在心里叫苦不迭,这小祖宗身子骨不好,但怎么精力就这么旺盛呢?!

    媛媛差点就绝望了,却远远见着,那矮小的人影渐渐停住了脚步,她眼睛一下发光,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见那小孩儿向左走了过去,站在了一间病房门口不动了,正往里看。

    媛媛本来还没当回事儿,却抬头一看,见正路过的病房牌是1026,她心里一紧,连忙加快速度跑了过去,心里已经在狂叫‘快回来’了,喉咙却像被一团棉絮堵着,一个声都不敢冒出来。

    九岁的漉漉是个小矮墩,病房门是关着的,但中间有一个长条玻璃,以他的身高,刚刚好能够透过玻璃看到里面。

    他就站在门口往里面看,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眼神清澈的过分,似琉璃般。

    若是不知情的人,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个被亲生母亲囚禁了九年,日日遭受虐待殴打的人。

    这时媛媛终于来到了他身边,蹲下,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双手就在身前一顿比划,眼神焦灼,心急如焚,示意他跟自己走。

    她不敢碰他,小疯子会抵触。

    漉漉没看她,自然看不到她比划了什么。

    媛媛崩溃得抓了抓头发,头顶的护士帽都差点掉了。

    强行把人抱走,保不齐惹人发病,就站在这儿不动,万一里头那位察觉了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里面的病人什么情况,但院长特意吩咐过,那句吩咐,现在回想起,还如一记重锤砸在心上。

    “想必你们自己清楚,你们的工作有多危险。”

    “平日里你们稍有疏忽我不多加告诫,但这次,1027病房不准靠近,1027的病人更是得打起12分的精神防着!”

    “不然你们一条命怕是真的要折在这里,懂了吗?”

    这些话院长也并非是第一次告诫他们,但这次,却是她头一回见一向温和儒雅的院长,严肃着脸,她甚至在院长眼中看出了几分凝重。

    媛媛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准备继续跟小疯子比划,让他跟自己回去。

    她抬头时,无意识的随着身前一动不动的小孩儿一块儿往里看,透过玻璃,刚刚巧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初春,正午时分,暖阳和煦,温暖的阳光从大片的窗塞满了整间病房,那女孩分明置身阳光,却一如携裹黑暗。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媛媛却连忙低下头,狼狈地躲避,一阵风吹过,后脊发凉,这才察觉脊背不知何时窜了满背的冷汗。

    “茶茶,你知道你母亲已经去世了吗?”

    九岁的姜茶,已经长成了能惊艳人的模样,凤眸微挑,眸光很淡,似隔着烟笼着雾,看不真切,高挺笔直的鼻梁下,是一双颜色寡淡的唇,形状漂亮,年纪轻轻,五官却已经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了。

    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正对病房门,侧头望着那边,不知有没有看到那个过分矮的小孩,又偏过头看向桌子对面,眼神很淡,没有说话。

    古和硕没有发现病房外站着人,见女孩不说话,无奈的叹息一声。

    看着这个不过九岁便如蹉跎了一生的女孩,不可避免的心疼。

    他也有一个女儿,同样九岁,却也完全不同。

    古和硕本就温和的声音又刻意放柔了几分,轻声哄着女孩,神色却很郑重,“不想说话可以点头,摇头,茶茶,我需要了解你。”

    姜茶依旧不吭声,脸上没什么情绪,目光随意落在桌上放着的相机上。

    九岁的姜茶,患了失语症,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相机还开着,古和硕需要拍摄病人的一举一动,等回去更加仔细的观察她的反应。

    只是自从姜茶从医院出来后,古和硕便把视频资料给放起来了,十多年过去,家里免不得搬挪家具陈设,那视频也因此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也是这次姜茶生日前,段青槐琢磨着将书房的书架挪个地方,才让他又发现了这个视频。

    视频内有不少那少年小时候的样子,刚好,作为生日礼物。

    一扇白色又有些浅蓝的门,中间有一块长条玻璃,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有一个人影。

    瘦瘦的,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看不清样子,但有几处地方格外的清晰,露在外面的手,脚踝和一小截小腿上,全是丑陋的疤痕,像火烧的。

    “漉漉。”

    阮漉猛的睁开眼,瞳孔内还残余着一丝慌乱和暗沉,他手放在胸口,紧紧攥着睡衣,一声声喘着粗气。

    “漉漉。”姜茶蹙起眉,抬手擦他额头上的细汗,心疼的不得了,也有点慌,但声音很柔,“不怕不怕。”

    阮漉睫毛动了动,还未回过神。

    姜茶没说话,等安抚了少年一会儿,见他似乎从梦里脱离出来了,才问:“做噩梦了?”

    阮漉若怔若忡,“……嗯。”等稍稍回神,眸光下意识追随女孩的手。

    白净漂亮的手,肌肤嫩滑。

    阮漉低垂下眸,睫毛很长,浓密,遮挡了眼底的颜色。

    姜茶抱着他,吻了吻他的额头,看人真的安定下来了,轻声哄,“还睡得着吗?”

    阮漉抬眸,在姜茶怀里翻了个身,由正躺改为把脸埋进她心口,“嗯。”

    “那睡吧,我守着你。”姜茶说。

    姜茶问过他做了什么噩梦,阮漉说,不记得了。

    阮漉把自己紧紧埋在女孩怀里,手抱的她死紧,一直没放松力道。

    姜茶叹气,凑在他耳边哄:“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回家。”

    “好。”

    今日晚饭后,段青槐磨着阮漉让两人在这里过一夜,阮漉没办法拒绝长辈的要求,两人只能留下。

    无奈,准备的生日礼物只好延迟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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