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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岁那年的元旦,下了雪,没有刮风,大片的雪花无声无息的落了满地,很快铺了厚厚一层。

    从1027的窗户往外看去,白杨树上,苍翠的雪松上,操场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白,仁慈的颜色,仿佛能掩盖一切罪恶。

    姜茶小小的身子就抱着腿坐在床边,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雪景,双眼没有波动,没有光,麻木又冷漠。

    她不知在这儿坐了多久,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即便开着空调也有点凉,身上都僵了。

    直到门外响起拖拖拉拉的跑动声,她眼中才泛起一丝涟漪。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之后在门外停下。

    “15号!”是一道稚嫩的男童音,很软糯,像棉花糖。

    里面没人应声,更奇怪的是门也推不开了。

    漉漉小小的手握着门手柄往下按,但按不动,里面反锁了,他皱着小眉头,转头看跟在他身边的护工。

    “麻烦叔叔帮我开门。”

    自从院长允许79号能在任意时间找15号,79号身边就多了一个护工,一个从军队退下来的男人,不苟言笑,叫做荣锋。

    荣锋上前,大掌按了下门手柄,理所应当的没按动,“反锁了。”

    小男孩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他拍了拍门,又喊:“15号!”

    病房门内挂了一个纯白的帘子,导致没办法从长条玻璃看到里面。

    里面一直没人应声,漉漉有些生气了,眼里也浮出了些许担心,声音更加软了,“快开门呀!我要冻死了!”

    下了雪,雪景染了女孩满目荒芜,此时闻声才多了一些色彩,她卷浓的睫毛动了动,下了地。

    “咔哒~”

    门开了。

    漉漉推门进去,并反手将门带上。

    荣锋和葛媛被关在门外,在原地等着。

    门内,漉漉仰头看比他高半个头的女生,瘪着嘴控诉看她,最后问:“锁门做什么?”

    姜茶没说话,也不会说话,她走过去拉住男孩儿的手,触手很暖,或许是她的手太凉,牵着他往床边走。

    动作熟练的把人抱到床上,再用厚厚的被子盖住他,之后也上了床,就在被子外坐着,看着他。

    她这会儿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闷的平静,不像以前,看到他就小小的笑,这么明显的不对劲……漉漉眸光微动,将被子掀开一角,“进来。”

    姜茶在漉漉面前一向很乖,听话的坐进被子里,男孩儿一放手,厚厚的被子压下来,盖住她的肚子和腿,暖乎乎的。

    “你怎么了?”漉漉猜她是犯病了,他们都是病人,偶尔不正常很正常,但他想知道是谁惹了她。

    姜茶摇头,被子里的身子往漉漉身边蹭,最后抱住他软软暖暖的身子。

    漉漉乖乖待在她怀里,手摸向枕头下,拿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塞进她怀里,言辞强硬,“写。”

    姜茶低垂着眸,顿了顿,默不作声拿起笔,写:我想出去。

    “去哪?”漉漉睁着水汪汪的眸看她。

    姜茶握着笔,攥紧一些,没有立刻落笔,眼神在此时暗了一些。

    漉漉看着她,大概有好几秒,转开头,“刚好我也想出去,我们一起吧。”

    姜茶侧头看他,不入烟火的眸瞳中映入了他的侧脸。

    就这么看了好几秒,漉漉才又转头看她,眼睛弯弯地笑,终于泄露了几分欢愉,“我今天生日呐。”

    姜茶抬眸看他,理解了这句话都意思后,手里的笔无声无息的掉进被子上,她清澈的眸瞳一瞬间蔓延了一片暗色,似乎震惊,满是寂凉。

    男孩儿看她的反应,脸上乖软的笑也淡了一些,“怎么了?”

    不是没看过她生病时更为可怕的样子,此时却依旧为她眼中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情绪而惊异。

    姜茶不吭声,也不动。

    漉漉皱了皱眉,神色变得担忧,靠近她,“你怎么……”

    话未说完,眼前一暗,身上变得重重的,视线中是病号服的蓝白条,不清楚是怎么了。

    嘶!

    被紧勒着的腰和后背有些疼。

    姜茶倏地压倒男孩,手臂紧紧抱着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道,满是伤疤的指骨都泛起苍白。

    漉漉痛苦的皱起眉,出声,“你弄疼我了。”

    抱着他的人僵了一下,之后立刻收了力道,却还是没放开他。

    漉漉叹了声气,乖乖躺在床上,身体被女孩压着,视线透过她的肩膀上方看着天花板,“你到底怎么了呀?”

    却也不奢求她的答案了,她爱把事情埋在心里,从来不让除了她自己之外的另一个人知道。

    女孩平静下来后,写下一句话:跟我去一个地方。

    午饭时,整个一区的病人来到餐厅,温顺的在桌前坐下,面前是一个铁餐盘,姜茶和漉漉坐在一个长长的桌子尽头,两人紧挨着。

    这桌坐的都是有进食障碍的病人,为了不吃饭或者能多吃点儿,每次午饭时都要上演一场宫心计。

    等了两分钟,放饭的人只晚来了一会儿,几个小孩儿就开始拿起筷子敲面前的餐盘。

    “开饭啦!开饭啦!开!饭!了!开!饭!了!开饭啦!………”硬是唱出了一串欢快的调子。

    有的病友容易被影响,也加入了‘合唱团’,男女老少都有,一时间整个餐厅都是‘咣嚓咣嚓’的敲击声,和叽叽喳喳的合唱声。

    没人察觉刚刚带头起乱的79号已经消失不见。

    从精神病院出来对姜茶和漉漉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比起其他数次逃跑都没成功的病友来说,出来玩一圈对这两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站在精神病院的墙外,漉漉在姜茶的帮助下穿上偷院长的羽绒服,又一次夸奖智商上三位数的大功臣,“15号,你好聪明哦。”

    漉漉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姜茶,但从来不叫她的名字,他们约定过,等15号会说话了,亲自告诉他她的名字。

    姜茶勾了下唇角,表达自己的开心。

    才九岁的年纪,精致漂亮的脸尚且稚嫩,一双眼却被风雪肆虐成了一片狼藉,凋败又荒芜,但眼底深处总有一处地方是明亮的,那是因为眼前的男孩而生出的光。

    两人手拉手去了一个好打车的路。

    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司机按下车窗,看着路边的两个小娃娃,又探出头左右看看,见没大人,拧起了眉,“小朋友,你们去哪儿啊?你们家长呢?”

    两个小孩站在人行道上的树下,一人裹了一个大羽绒服,是大人的衣服,面前的道路上是雪被路过的车碾成的一片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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