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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裂的混凝土块纷纷落入避难所,人群从洞口挤向阴暗的角落,以免怪兽发现自己。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让人们惊恐不已。连纽顿这个无时无刻不在研究怪兽的科学狂,也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离它竟只有一步之遥。

    怪兽埋低头,在街面上探来探去。纽顿能清楚地看到它头上每一块鳞片,鳞片间壮如比格猎犬的寄生虫,还有身上皮开肉绽以及烧焦的部位,那是驾驶员战士竭尽全力、英勇迎战的印记,可惜最后以失败告终。

    怪兽将脑袋前端伸进了避难所,在人堆里东嗅嗅,西闻闻。纽顿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待在原地,没有跑开。而避难所里的人全都尽量离他远远的。他的位置靠近出口的门,离怪兽掀开屋顶的地方稍有一段距离。但尽管如此,他的周围仍空空如也,无人敢靠近。谁也不愿意和这个被怪兽追踪的白人站在一起。

    突然间,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重影。怪兽的幻象和自己交错重叠。纽顿通过怪兽的眼睛看到了呆若木鸡的自己。

    一只巨大的爪子一掠而过,霎时房顶又缺了一大块。更多的石砾掉落下来, 数十人不幸被埋。其他人见状,惊慌失措地逃到避难所的另一端,尖叫声和哭喊声响成一片,他们蜷缩在仅剩的角落中瑟瑟发抖。

    这时,怪兽伸出的附属器官一边打开,一边伸长,里面伸出一条发出蓝色荧光的卷须。蜿蜒而下的卷须扫刮着满是废墟的地板。最后,它停在纽顿面前,在他周围使劲地闻来闻去。纽顿一脸错愕,内心又惊又怕。它们竟然能造出这样的器官!不仅能发出生物荧光,并且感觉器官功能远超人类。这种组织构造极具弹性,但柔中带刚,还有保护层—近乎完美无缺。而且这竟然是制造出来的,最新式的版本。

    下一个将会更先进。

    纽顿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到怪兽心里在想什么。这不是心灵感应,绝对不是,但—天哪,他豁然顿悟:这是驾驶员们常谈论的通感余波。从神经生理的角度说,这是通感的影子,或者回声。通感结束后,两者之间建立起的神经通路不会轻易消失。怪兽的心理活动渗进纽顿的大脑,这个过程称为突触渗透。而且,它是一个双向的过程,汉尼拔•周早就想到了这点。

    这些信息怪兽脑中渗透出来,或者通过它们从某个地方传来。传达着那些监督、控制、掌握怪兽生杀大权的“先驱者”的想法—这些冷酷无情的杀戮并非出于心血来潮。想到此,纽顿震惊不已。

    老兄,门儿都没有,纽顿心想。他也不知道怪兽是否能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你从我这得不到任何信息,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大哥。再说了,你也不会讲人话吧。突然,他眼前竟然出现了自己的神经突触影像,微小的轴突和树突逐渐分离,直至解体,而“先驱者”在一旁注视着,眼神充满杀伤力。不,这不是纽顿•盖斯乐的突触。他可不希望自己的突触变成这样。

    直到此时,纽顿才想到逃跑。他爬上堆积如山的废墟,但不慎绊了一跤,眼镜撞到一块突起的混凝土上裂开了花。他抬起头来,眼前怪兽的—什么来着?舌头?触须?还是触角?你们把这种器官叫作什么?—伸了过来,近到触手可及。器官上面的鳞片缝隙间,寄生虫爬来爬去,仿佛怪兽整个身体上都存在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怪兽身上与保卫人类的机甲激战后留下的伤痕和裂口亦清晰可见。

    也不知道那些机甲猎人情况如何?

    像是为了回应纽顿的疑问似的,一系列画面涌入他的脑海:“暴风赤红”在怪兽利爪下身首异处;“切尔诺阿尔法”沉入维多利亚港后剧烈爆炸;另一只怪兽喷发的电磁脉冲发出耀眼的光,势如破竹般吞没了“尤里卡突袭者”,机甲系统崩溃,动弹不得。但纽顿意识到怪兽不是在和他交流,而是向另一只怪兽传递信息,而他此时在通感余波的作用下窃取到了两兽之间的密报。

    将电磁脉冲用作有机战斗武器?纽顿顿感惊惶不安,而又惊诧不已,当然还忍不住惊叹连连。

    他心惊肉跳但又手足无措。

    敌人进化得如此神速,人类何以抗衡?

    又有几块屋顶被挖掉了,雨点从四面八方飘进避难所。怪兽的口水顺着大嘴流淌下来,大滴大滴的酸性唾液溅落在混凝土块上,土块转眼间熔化消散。人们不再奔跑躲避,因为已无任何藏身之处—仅剩的一小片房顶被甩进了风雨交加的夜空。

    我还是主动就范吧,纽顿心里琢磨着。怪兽是想杀我还是只想见见我?只有我跟怪兽通感过。也许对它们来说,我还有点利用价值。“先驱者”的指示也几乎表明了这一点。再说,我主动投降还能拯救大家的性命,这是一件大好事……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怪兽弓着腰俯视洞口,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纽顿。

    就这么做,纽顿下了决心。这么做才是正确的。怪兽会不会需要先把他吃掉,才能让“先驱者”与自己建立对话呢?纽顿心惊胆战,吓得发起抖来,他还不想死。他时常念叨着渴望近距离接触活怪兽,现在他的想法彻底动摇,但时至今日才后悔恐怕已经晚了。

    一束探照灯光朝怪兽直射过来,光线也撒进了避难所。纽顿面向灯光眨巴着眼睛。要是不戴眼镜,他眼前将一片模糊。此时虽有眼镜,但镜片上布满裂纹,加上探照灯炫亮刺目,他也很难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噢,对了,他突然明白过来,肯定是机甲,可是它们不都……

    令人惊心动魄的刺耳声驱散了纽顿的思绪。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了,在哪儿他都能听出是谁。它完全是机甲猎人独特的识别标志或个性武器,纽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潘提考斯特真的别无选择,铤而走险了吗?

    他连忙撒腿跑了出去。怪兽听到刺耳声后猛地转过身子,而巨大的“危险流浪者”正赫然朝着隔离区的边缘逼近。

    纽顿睁大眼睛,屏息凝视。透过开裂而朦胧的镜片,他感觉机甲猎人似乎正拖着一艘大型油轮。那油轮在“流浪者”的手中就像一根百米长的球棒。老天,那可是一艘油轮啊!体积比“流浪者”大太多了。虽然纽顿不是工程师,但他完全明白,制造出能用油轮拍击怪兽的机器人绝对是一项难能可贵且不可思议的壮举。

    “危险流浪者”瞄准“鼠立尾”,像挥球棒一般将油轮甩了出去,怪兽应声倒地。“流浪者”随即面对怪兽摆好了架势,身上尖厉的号角声仍在怒嚎着。

    怪兽很快恢复过来,它扬起前肢直立起来,不停地张牙舞爪—它被激怒了。“危险流浪者”立即调整成防御姿势。怪兽冲了过来,它猛地一击,“流浪者”撞到一排建筑物上。它紧随而至,狠狠地推着“流浪者”沿街碰撞,破碎的石块和墙砖纷纷掉落,怪兽和机甲双双淹没在碎玻璃和钢筋堆中。亮晶晶的玻璃碎片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转眼间,它们就不见了踪影。

    纽顿回头瞥了一眼避难所的大门,那里依然紧闭着。他必须出去,唯一的途经就是爬上废墟。人们蜂拥而出,迅速涌上街头,想起刚才命悬一线,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惊险,大家仍然惊魂未定,后怕不已。“尾立鼠”这个名字瞬间传播开来,人们都在谈论着这场战争的惨重代价,纽顿一时纳闷不解,他们怎么知道?蓦然间,他茅塞顿开。蔡天童给怪兽取的代号想必已经在媒体上广为流传了。这些代号总能在短时间内不胫而走,公之于世。天童私底下对此颇有几分得意。

    突然一阵刺痛袭来,纽顿才发现脸上被刮开了好几道口子。不过无所谓了。刚爬到街面上,“尾立鼠”猛推着“流浪者”的凶险场面便跃入眼帘。只见怪兽和机甲撞穿了一幢高楼,身后留下的大洞能一眼望穿。然而,这一幕转瞬即逝,纽顿才站起身,这栋下半截被挖空的摩天大楼便轰然倒塌。滚滚尘埃吞噬了避难者,人们做鸟兽散,向远离纽顿的地方狂奔。

    他弓着身子向相反方向走去,沿着街面上起伏不平的大洞边缘向前走,然后抄近路穿过巷子追随战斗而去。纽顿开始奔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他透过布满裂纹的镜片观察着周围的世界,一时间头晕眼花,脑子里满是这一天的见闻和经历。怪兽知道他在哪里,还知道如何找到他,因为它和自己是相互连通的。

    现在,这只怪物兽性大发。它已经摧毁了一个机甲,另一个机甲也命运未卜。

    纽顿快速绕过街角,看见“尾立鼠”正向“危险流浪者”发起进攻。它的利爪刮过机甲外壳,口水不断地从嘴里喷出,大团大团的酸性唾液在机甲身旁飞掠。

    “危险流浪者”奋力挣脱了怪兽的魔爪,跳到**办公厅的楼顶。“尾立鼠”穷追不舍,**城中心炫目的光给这场战斗披上了一层极不协调的霓虹色。“危险流浪者”时而左躲右闪,时而予以回击,毫无喘息的机会。

    “尾立鼠”陡然转过身,猛力挥甩出它那末端带有尖钩的长尾巴。剑龙,纽特不禁暗想。没错,剑龙就是这种怪兽的雏形。这类怪兽的制造者一直在乐此不疲地重复生产着同款产品,就好比程序员反复测试代码一样……又或者像实验室里的科学家不停地尝试同样的试验,以实现更新换代。

    “危险流浪者”敏捷地避开了长尾的袭击,转身将其牢牢地抓在手里。

    “尾立鼠”用力抽动,试图挣脱,它的嚎叫声充满了愤怒。但是“危险流浪者”紧抓不放,然后一鼓作气,使尽浑身力量将怪兽的尾巴向上一扯。

    长尾巴被扯掉的瞬间,“尾立鼠”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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