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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双林和牛大奎终于明白,原彻底地离开了他们。

    两个人守着野人洞默然对视着。他们看着细草上那片污紫的血,那是原生产时留下的血,婴儿的啼哭声,仿佛依仍响在两人的耳边。

    李双林在心里说:“孩子,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牛大奎在心里说:“那是我的孩子。”

    于是,两个人对望着,久久之后,李双林说:“她走了。”

    “走了!”牛大奎也说。

    接下来就静了,后来,两个人又茫然地走出野人洞,眼前是丛林,永远的丛林。

    两个人茫茫然地向前走去,他们穿过树林,越过山岗,不知道前方是东南西北。

    “呀——”李双林叫了一声,接下来他看见了一排整齐横卧在丛林里的尸骨,枪架在一旁,仿佛这群士兵仍在这里睡着。他小心地走过去,唯恐惊醒了这群士兵的梦境,他们的衣服早已腐烂了,虫蚁啃吃过的尸体,只剩下了一片白骨。李双林弯下腰,从地下拾起一片肩章,肩章是被桐油浸过的,不烂。他从肩章上辨认出这是一支兄弟部队,当初这支兄弟部队一直向西,他们要走向印度,结果却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牛大奎也在痴痴地望着这片尸骨。他站在那里,仿佛耳边回响着一群人的呐喊:“要回家,我们要回家——”

    两个人的眼里流出了热泪。

    “他们要回家。”李双林喃喃地说。

    牛大奎蹲下来,小心地望着这片尸骨,半晌哑着声音说:“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躺着,他们太冷了,连衣服都没有了,他们死了,魂也不安生哩!”

    他们辨别着方向,他们终于找到了北方。

    “让他们的灵魂回家吧!”李双林这么说完,便去搬动那一具具尸骨,让他们的头一律朝向北方,每搬动一个,就说:“回家吧,北方是回家的路。”

    “回家吧,看好了,一直朝北走。”牛大奎也这么说。

    他们又把地上常年积下的落叶盖在了这些尸骨的身上。

    “衣服没了,就盖些草吧,回家时不冷。”李双林说。

    “暖和了,好上路,向北呀,向北——”牛大奎也说。

    做完这一切,他们在这堆尸骨旁立了许久。后来俩人的目光就对视在了一起。

    “他们不安生哩。”李双林说。

    “我们该怎么办?”牛大奎说。

    “咱们也许再也走不出去了。”李双林低下头,又去望被掩埋了的尸骨。

    “他们也迷路了。”牛大奎说完抬起头。

    两双目光又网在一起。

    “我们要是死了,魂就能回家了。”他说。

    “魂能回家。”他也说。

    说完两个人向前走去,没多远,他们又看见了一堆尸骨。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一起,枪躺在他们的身边。

    他们又停下来,重复着掩埋弟兄们的工作。

    李双林说:“回家吧,往北走!”

    “回家吧,回家吧,一直往北,别迷了路。”

    做这些时,牛大奎想起了小的时候,看到村里老人死去时,都要由儿子为死去的亲人指路,指明阴间一条光明大道,死者的灵魂才能升到天堂,同时也认得了回家的路。

    路啊路,归乡的路。

    牛大奎哑着嗓子喊:“回家吧,往北走——”他想起了父亲,哥哥,于是他越加真诚地喊:“回家吧,往北走,往北走哇——走好哇——”

    他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他想起了远在家乡的老娘。老娘还好么!他越发哭得伤心无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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