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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远道而来的男人……”

    “这个开头也太俗套了吧, 毫无新意, 让人完全不想往下听。”

    “哎呀, 不要这么挑剔。毕竟的确是相当遥远时间之前的故事,用上老套的开场白也没办法, 耐心一点往下听嘛。”

    自称路过的花之魔术师的白发男人不仅擅自闯入别人的梦境, 还擅自讲起了开头老套之极的故事。

    少年本来不想听, 他还忙着睡醒起来,收拾自己给自己弄出的烂摊子。

    可是很奇怪。

    他居然醒不来。

    梦的世界也不崩溃了, 直接变得开始不受控制,形成好一片僵局,摆明了就是要把梦的主人堵在这儿,出不去, 只能待着。

    有足够多的端倪可以合理推测, 这个局面绝对跟莫名出现在这里的花之魔术师有关,指不定就是他动的手脚。

    这个花哨的家伙有什么企图?

    花之魔术师是什么?可以变出花来的魔术师吗?

    刚好路过之类的话信都不能信,大费周章, 难道只是为了给他讲一个故事?

    由于对此人的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齐木楠雄对此全部持保留态度。

    在梦里, 他的超能力暂时性又开始失效,听不见魔术师的心声,更看不透对方是什么来历。

    此时的他暂且还不知道,此“魔术师”非彼魔术师,对方也不是“人”, 而是活了几千年到现在还活着的梦魇。

    虽然对魔术师的观感不佳,但齐木楠雄又觉得,这家伙应该没有恶意。

    因此,反正出不去,还是静观其变好了。

    “来吧来吧,在这儿坐下千万别客气哦。”魔术师热情地招手,示意少年过来摆好好好听故事的坐姿、

    “不要搞得好像你才是主人的样子,很没礼貌好么。”少年吐槽,他不坐,就这样站着挺好的,只要留出耳朵听就行了。

    “好吧,也没关系。”

    魔术师不勉强他,无所谓地放弃了招呼——他本身也只是挂着伪装客气一下而已。

    “刚才讲到哪里了?哦,还只是开头啊。那就干脆一点,把不必要的开场白跳过好了。”

    略过并不重要的内容,白发的魔术师重新托起腮,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看不透的紫眸望向的却是没有任何人在的空白远方。

    他重新开始了仿若心血来潮的讲述。

    “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从何处来,只知道有一天,某个世界多出了他的身影。”

    “他来的时候,是独身一人。也很凑巧,在降服偶遇的巨兽的时候,他还遇到了另外两个要来制服芬巴巴的勇者。”

    “啊,不能完全说是勇者,因为那两个人,实际上是男人所到的国家的现任国王,以及国王的好友。”

    “他们三个在杉树林相遇,这就是最初的缘。而男人,又在最初之时与那两人中的一人生出了别样的心思,这就是让他们后来产生纠葛的绊。”

    “等下,先说清楚,什么别样的心思?”

    少年忍不住在这里打断,因为直觉在此刻上线,莫名地觉得如果从这里开始往下听,又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是错觉吗?

    然而,很不幸。

    居然不是错觉。

    魔术师:“一个男人对一个没有性别只是躯壳美丽的人偶产生了超越欣赏低于爱情的不能当真的感情——”

    少年:“这一长串不知所云的描述是认真的么?”

    可能这次是错觉。

    他从这一串接一串的内容中,听出了近似于某种发酸情绪的私人感情。

    嗯,应该是错觉。

    少年不允许自己往任何容易坠入深渊一去不回的方向深思。

    魔术师:“啊。”

    少年:“嗯?”

    魔术师:“用简洁的话来叙述,就是。”

    “男人对偶遇的两人中的一个,一见钟情。他喜欢上他了,就是这样。”

    “……”

    少年神色诡异,不再插话,而魔术师又接着讲述。

    “那是拥有性别难辨的美丽躯壳的人偶,虽然有自我意识,可那时仍余空白无异。”

    “男人对人偶一见钟情,就热情如火地向他求婚,追求起了他。大概追求得太炽烈,完全无视了第三个人,这就引起了第三人,那个我个人觉得无关紧要的王的不满。”

    “据说他们就以这点小事为契机,使出全力对决了一场,最后是身为外来者的男人略胜一筹。”

    “对决的结果算得上皆大欢喜,因为这两人,再加上没有参与决斗的人偶,借此互相欣赏认可,成为了情谊不可分割,不分你我的挚友——除了男人还想要追求人偶,人偶又拒绝了他的追求这个特别情况以外。”

    “这三人就是当世最强的存在,成为挚友之后,总是同进同出,去哪里都是三人在一起。他们一同降服扰民的魔兽,一同饮酒作乐,成就了好一番后世仍在流传的美谈。”

    “……”

    “……”

    “没了?你要讲的故事就是这样吗?”

    “咳咳,抱歉。”魔术师不知怎么回事,讲着讲着就停下来了一会儿,再开口时,面上又带起了如春风拂面的完美笑容。

    “这个故事才到中途呢,只是,后续跟前面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基调,即使是习惯以旁观者角度讲述往事的我,也不禁沉默……好啦,我们继续吧。”

    “成为挚友的那三人,他们的结局是——”

    “某个花心贪婪又作恶多端的女神看上了国王,却遭到国王的拒绝和羞辱。恼羞成怒之下,女神从中作梗,找到借口,让男人喜欢的人偶被制造他的神收回了生命,躯壳破碎成了泥土。”

    “男人悲痛欲绝,独身一人寻到女神试图报仇。以人之身妄图弑神,结局会是什么已经不用多言了。他死了。”

    “国王没有和男人同去。他留了下来,在两名挚友都离他而去的时间里,独自治理着国家,让他的国家更为富饶强盛。咦咦,这么说起来,还是有点大彻大悟后结局美满的感觉?”

    “……”

    “……”

    “又没了?”

    “没了。怎么,我还以为你没有什么兴趣,还想要继续听?”

    “那就不——”

    “哎呀哎呀看在少年你这么捧场的份上,我不介意再多说一点哦。”

    “啊,我想起来了,被女神的□□贯.穿,大半边身子破碎,以这样的状态从高峰坠下的男人,其实没有死呢。”

    “……”

    完全没有自己扯出了多么不得了的反转剧情的自觉,魔术师还在托腮,笑容却在不知不觉间稍稍淡了几分。

    他似是用极轻的声音叹了口气,又似是并没有,那只是搬着花海与高塔一同无中生有,悄然出现在梦中的风声。

    “如果这真是一个老套的故事,有喜悦的颜色,有悲伤的颜色,有不得已的失去,有最后的幡然醒悟,虽然会觉得遗憾,但大体上并不会让人多么无法释怀。”

    “偏偏,最不适合添入的颜色加了进来,让这个‘故事’往事先谁都不好想到的方向,不受控制地发展了下去。”

    “我用最简洁,不会让你混乱的语言大概讲讲吧。这里面的细节,也实在不适合拓展出来。”

    魔术师便真的言简意赅:

    “男人没死,若非自愿,他本身受再重的伤也不会死去。他回到了乌鲁克——好吧,就是那位王的国家,与国王共同抵御余怒未消的女神施加神罚。”

    “然后,王向他求爱,提出了让他留下的要求。没错,这位王早就对自己的好友心生好感了,只是之前没有发现。”

    “而王的直接并没有打动男人,反而让他深感失望,同时,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最后,男人走了,与那位王分道扬镳,这三个‘挚友’所得到的,就是这个跟好聚好散沾不上边,纯属纠葛难分的讽刺结局。”

    “——好了。”

    这句话音像是仍带着事不关己的轻快,作为故事结束的标志,迅速地将唯一听众的注意力拉扯回来。

    魔术师直起身,态度和蔼:“怎么样,对这个我自己也觉得好笑极了的故事,有什么看法吗?”

    少年:“…………”

    少年想说,他已经对这个故事里弯来绕去结果还是绕不开的感情纠纷绝望,彻底放弃思考了。

    不要来问他有什么想法,答案就是没有。

    可是——行吧,可是!

    有一个问题,少年着实无法忍受,一定要说出来,切切实实地吐槽出来才能心头舒畅。

    “能请问一下么?”

    “啊,你问?”

    “没想错的话,你应该不是当事人的其中一个吧。”少年说:“以旁观者的身份转述这个故事,为什么非要加入这么丰富的私人感情,分明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是很不正常的表现。

    以外人、旁观者、后世之人的身份讲述一个故事,因为故事与自己无关,娓娓道来时,并不会掺杂进太多自己的情绪。

    如果故事的主人公距离自己太远,那就更应该客观从容,事后可以加入自身的评价,但在讲述的过程中,就只是平淡地叙说过去之事而已。

    可超能力者少年发现,魔术师并不是这样。

    至少,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得完全的客观冷静,掺入的对“某些人”的意见,自是相当明显。

    他本人似乎也并没有要隐藏情绪的意思。

    而对于以上呈现的指控,魔术师是这么说的:

    “是吗,作为故事的讲述人,我没能保持客观……唔,被看出来了啊,我为我的失职道歉。明明有刻意控制,结果还是表现了出来,那就没办法了。”

    “是旁观者哦,这个故事距离我,足有近两千年的时间。不过,出于一些不方便透露的私人原因,我对故事里的所有人,都有相当大的意见。”

    “……”少年定定打量着这个还在微笑的白发男人,心头那股再问下去,情况会越发不对起来的预感,很不幸地再度加深。

    可他已经被扯着走到悬崖边上了,退路也被截断,到了这时,不得不再更一步。

    他就带着不满的情绪问了:“所以说呢,你对这个故事的看法是什么?”

    “哈哈~”

    魔术师爽朗一笑。

    “——就是这样,我觉得尤其可笑,导致现在都没忍住笑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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