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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太狼笑了起来,喜羊羊也笑了。欢声笑语从地底深处的古堡里传出,与周遭格格不入,但却无比美好。可,昙花之盛开,虽能令万千花海尽皆失色,却仍不过,只得一现而已啊!

    一阵微风吹过,灰太狼顿觉全身冰冷而剧痛,不禁**一声。在他身旁的喜羊羊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了?!是……是不是伤口感染了呀?可我记得,早上刚检查过……”

    灰太狼却是愈发地明了自己的状况了,自从昨晚突然感觉到冷以来,身体的情况明显在急速恶化。至于原因……

    喜羊羊突然反应过来,眼眸突然瞪大,嘴里颤抖着发出一个音:“毒……”

    是啊,是中毒。昨天,在那石屋里,喜羊羊清晰地记得,灰太狼曾说:

    “……你仔细看这墙,上面有些小孔,每一个都可能射箭出来,而且,应该都是带毒的。”

    带毒!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

    眼泪倏地流了下来:“都怪我……”承受不住自责的喜羊羊竟猛地狠狠抽了自己一掌!灰太狼急忙把少年揽入自己的怀中,轻声安慰着:“这,这不能怪你呀……而且,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用担心……”

    少年在灰太狼的怀中,更是哭出声来,只得断断续续地哭诉:“都怪我,要是我……要是我没有那么冲动……没有,没有急着进那石屋。是不是,就不会……”

    灰太狼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与其出言安慰,倒不如就这样抱着少年,让他感受到,自己仍在他身边。

    半晌的沉寂。灰太狼全身愈发地痛,终于未能承受住,身体剧烈一颤。喜羊羊自然是感受到了,从灰太狼怀中一下子离开,急忙道:“你,你还好吧!我这就去找解药,肯定能找到的!”刚想起身,却被灰太狼轻轻地拽住:“这是古堡里啊,哪里有解药啊……我没事的,你扶我起来吧……”话至此处,却是脸色突然惨白,向后倒去……

    “怎么了!你,你别吓我!”喜羊羊赶忙揽住灰太狼,“灰太狼!大叔!大叔!你别吓我啊!你醒醒啊!”

    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虽道无声,却更是如波涛一般,抑制不住。泪水在脸上划出一道道沟壑,也在心上,刻出一道道伤痕。

    “你醒醒啊!”

    背着灰太狼,沿着狭窄的山路,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喜羊羊的心中,满满的无助和绝望。

    「都怪我,都怪我……」泪止不住地流,心,也止不住地痛。

    孤寂的古堡,如今,连一丝声响也无。曾经连绵不断的齿轮声,此时也完全沉寂了。喜羊羊的心中,也是可怖的孤独感愈发地强烈,随后,便是恐惧。

    恍惚间,一幅画面毫无来由地出现在本应已经全部忘却了的脑海。那是自己四岁生日的时候,还不知道父母已经远在宇宙深处的小喜儿满心期待着爸爸妈妈的到来,却是整整一天,始终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曾经那么柔和的淡蓝色,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刺眼,如针扎一般,令人痛苦。小喜儿的眼角,溢出几滴泪,待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收不住了。嚎啕大哭声回荡在房间里,更是回荡在充满了苦楚和孤独的心中……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便沉沉睡下,眼角挂着泪痕,心中含着绝望……

    待喜羊羊突然从本不应存在的回忆中缓过神来,才发现不止回忆中的自己,现实中的自己,也在啜泣着。伸手擦擦泪,却毫无助益,只能任凭泪水肆意流淌,淌过脸颊,淌过心河,流向无名的远方。

    泪水,和痛苦,才是永恒的。

    一幅画面又闪进脑海中,这次,是一只头上长着草的老羊——即使想起了这幅画面,却还是没能想起他的名字——在安慰自己。脸上满是泪水地扑进他的怀中,心中的苦楚也少了几分,多了一点温暖,一点希望。

    原来,自己难过的时候,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可如今,自己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了,身边,只剩下一个人,而他,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万一,万一他再也醒不过来。万一他就此睡去。自己现下唯一的依靠,就此不复存在。

    万一,万一……

    再也承受不住的喜羊羊猛地扑倒在地上,模模糊糊地喊着灰太狼的名字,大声地哭泣着。一声一声,是诉说着,无人能懂的,刻骨铭心的伤。

    意识逐渐清晰……

    喜羊羊猛然醒来,才发现自己刚刚竟是伏在仍沉睡不醒的灰太狼身上睡着了。眼角,还有道道泪痕。

    赶忙坐起来,一阵苦笑,仍旧背起那抹灰色,继续向前走着。

    「一定要赶快啊,尽快走出古堡,找到解药,才能救他啊!」

    也不知走了多久,估摸着到了正午,喜羊羊把背上的他轻轻放下,靠在岩壁边上。又从口袋里,拿出第一天他塞给自己的压缩饼干,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本来味道还不错的食物,如今,只觉难以下咽。

    也是,孤独和悲伤已经溢满了全身,即使山珍海味,又哪里还能吃得下呢?

    无论如何,勉强吃了一点之后,喜羊羊便开始给灰太狼检查伤口并重新包扎。费上许多力气,才终于让自己不断颤抖的手稳定下来,轻轻搭在灰太狼伤口处,那缕自己敷上去而当下已然殷红的羊毛上。

    也许是这动作惊醒了昏睡中的灰色,一声**赫然传出。喜羊羊顿时惊喜起来,轻声唤着:“大叔!大叔,你醒了?!”半晌没有回答,“大叔!你说句话呀!”

    终于,灰太狼的嘴中,又飘出一声**。

    喜羊羊两手扶在灰太狼的肩上,继续唤着他:“你要是醒了,就……就睁眼看看我呀!或者,你,你哼一声也好啊!大叔!”

    可这次,却是完全没有回应了,连声**,也没有了。喜羊羊心中的情感登时崩溃,猛然抱住面前的灰色,头埋在他的胸前,再度哭泣起来。

    “灰太狼!你醒醒啊!我害怕啊……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

    本来燃起的希望再度溃败,绝望和无助,只会更甚。情感所带给人的,不过就是这样短暂的希望,和永恒的悲伤。

    远处,突然,有一抹深红色的身影闪过,带起一阵风,和一声冷笑。

    不知过了多久,眼中溢满泪水的喜羊羊才抬起头,看到一只男狼站在面前,嘴上挂着一抹冷笑,身上一袭深红长袍。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唇中飘出:“你再怎么哭,也哭不醒他的。”

    感到阵阵寒意的喜羊羊马上下意识地护住昏迷着的灰太狼,语气中满是戒备:“你是谁?”

    “呵,这么提防我啊,”那狼的声音仍是冰冷,“不过你倒不必担心,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喜羊羊的戒备显然仍未放下。

    “帮你。”一声冷笑。手一挥,两人一侧的岩壁竟在一声巨响后向两侧退去,展现出一片平整的地面,以及远端尽头处一方圆台,“能救他的解药就在那圆台上,有本事,你就自己去取吧。”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喜羊羊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颤抖。

    “爱信不信。”那狼倒是满不在乎的态度,“我就一个条件,你取到解药给灰太狼服下去后,我就会抹去你这段记忆。你不会记得这件事,不会记得我,但除此以外,你不会忘记别的什么。如何?”

    喜羊羊只是一声苦笑:“我哪还有什么可以忘记的……”猛然想到什么,“你……你怎么会知道他叫灰太狼?!”

    “我还知道你叫喜羊羊。”那狼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具体我是怎么知道的,与你无关。你要是不想要救他,那我也就不必帮你了。”说罢,手一挥,便是做出要让岩壁归位的样子。

    “不不不,不要!”喜羊羊一下子着了急,“我答应你的所有条件,我相信你!不就是那圆台吗,我这就去拿解药!”

    “好啊。”那狼的语调却没有什么变化,可正因为如此,让人只觉愈发地冰冷彻骨,“顺便提醒一句,通向圆台的这片地面,可是陷阱密布。而且,想拿到解药,需要解除那方圆台上的封印。那封印的解除,需要你的,动脉血。”

    喜羊羊一步一步,向那圆台走去。

    咯吱咯吱的齿轮转动声在四面八方响起,不必说,机关启动了!“嗖嗖”的声音从四处袭来,喜羊羊随即向侧一闪步,躲过了箭矢,却是没有注意到地面上更多的东西,一脚踩在了一根尖锐的铁刺上。

    “啊……!”痛苦的一声叫嚷,喜羊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冷汗。但不一会儿,就手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我决不能退缩!他,他还等着我的解药呐!」

    重新感到动力的喜羊羊试图加快速度向前跑去,瞬间疼痛难忍,但他终究还是迈出了一步、两步……越来越快,疼痛也越来越剧烈……

    “唔……啊!”又一根箭矢,这次,喜羊羊却没能躲开。胸膛被直直贯穿,嘴中,一口甜血便涌了上来。

    但他仍未倒下。

    又一根箭。

    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可离圆台,也越来越近了。

    又一根箭。又一根,又一根。

    眼前有些发黑了,脚步也更踉跄了。可是终究站上了圆台的顶端,十字形的封印,中间有一个圆孔,那里,就是注入动脉血的地方。

    喜羊羊已经站不稳了,扑通一声,终于跌在地上。但还是用染上自己鲜血的双手死死拽住了那十字的上缘,撑起到了跪着的姿势。右腕,伸到了那圆孔处。左手,从十字上抓起了那把千年前便已放置于此的古老匕首,刀刃,颤抖着,贴紧了右腕。

    轻轻一划,鲜血喷涌而出。仿若殷红的鲜花在此绽放,绚烂,却只能被称作凄美而已。

    血流汩汩而出,眼皮愈发地重,拽紧十字封印的手也渐渐地没有力量,身体,开始渐渐向下滑去……

    十字封印猛然抖动起来,这一下,让再也支持不住的喜羊羊身躯彻底倒在了地上。一片模糊的视野中看到那十字渐渐淡去,幻化为一朵洁白的花……

    在远处冷冷看着这一切的红袍男狼嘴边挂上了一抹得意的笑。

    「果然,我没有弄错。他,就是这个家族的直系传人。」

    白花落在喜羊羊的手边,但他需要拼尽力气才能勉强抓到。洁白的花上,瞬间染上鲜血的红,那么的刺目,那么的令人哀伤。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残存的一点点意识中,一幅幅画面却突然清晰起来。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上,是自己和自己的伙伴们嬉闹的身影,是头顶绿草的村长关心、照顾自己的身影,还是……粉色的她的身影——

    纯粹靠着本能,喜羊羊伏在地面上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向前爬去。手中,还死死地攥着那朵花。

    ——也是自己和灰色的他斗智斗勇的身影,还有自己和他同为小侦探时充满自信的身影……

    一点一点向前爬去……

    还有,虎年,那片荒凉的沙漠。那一晚,自己和他相拥入眠,双双惊醒。以及之后的黄金做的尖顶房子和羊狼两族守护神……

    一点一点向前爬去……空中,箭矢飞舞着。

    还有,兔年,那月球上的甜蜜世界。自己第一次见到了父母,记忆中的第一次,在父母怀中哭泣——尽管那只是冰冷的全息影像。灰色的他当时也在那里……

    又一根箭,刺入了身体。本来洁白的羊毛,此时已整个被鲜血浸透。

    还有,龙年,那神秘的龙世界。最后的对决,自己为了拯救被暴走的机械龙抓住的父母,而他为了拯救红太狼,双双选择了牺牲自己。在废墟之下,自己曾说,他是一只好狼。而他说,希望自己是他的儿子……

    仍在本能地向前爬去,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还有,山中古堡——就是这里。在这里,自己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和他一起为世界的命运而奋斗。启动了第一个开关之后的无比喜悦……来这里之前自己留下的后备方案……还有……还有……断崖,铃铛……想不起来了啊……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终于到了那抹灰色——还有那仍冷冷看着的穿深红长袍的身影——的旁边。颤抖的手将那已经完全被染成红色的花送进灰色的他的嘴中……嘴中,嘴中……中……

    逐渐睁开眼,只见一方高耸的山壁,上面,有着隐隐绰绰而飘移不定的片片火光。身体轻轻一动,想要坐起来,却浑身猛地刺痛,又躺回到……柔软而温暖的……并不是地面?

    感受到怀里的动静,灰太狼猛地清醒过来:“你醒啦……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伤成那个样子,昏睡了得有整整两天……”语无伦次地没说上几个字,眼圈,就已经红了。

    喜羊羊却是有些迷惑,仔细地捋一捋思绪,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好像就断在了自己伏在昏迷着的灰太狼胸前哭泣这一处。之后的事情,便是一片空白——

    ——但之前的事情,却不再是一片空白了。羊村里的往事,还有每年和他的合作,都回到了脑海之中。之前在山中古堡的经历,也历历在目,只是,缺了最后一段,在那方断崖,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向眼前那岩壁火光,喜羊羊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句感慨:“真美啊……真像,流星雨……流,流星雨?”

    灰太狼一愣:“你……记起来了?”

    自己,真的,都想起来了?

    脑海中,大树世界的一切,曾经模糊的一切,再度清晰无比。发射出来的流星碎片划过夜空,绚烂地绽放,身边,还有满目星光的,她。

    可为什么,自己,就是记不起来在断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呢?还有,自己这次,又是怎么受伤昏迷的呢?

    喜羊羊一声苦笑:“是啊……好多事,都又记起来了。可是,对不起,我……还是记不起来,在那处悬崖,发生了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忽然又变得无比肯定——同时还有点调皮,“但你不必担心啦,我早就决定相信你啦~”

    灰太狼噗嗤一笑,其中,既有快乐,也有苦楚。

    可能,凡是笑声,都是如此吧。

    再次试着坐起来,喜羊羊仍感吃痛,只能躺回灰太狼的怀中。但他仍设法把头偏向了灰太狼脸的方向:“可……我完全不记得一件事了……我最后的记忆是你中毒昏迷了……”停顿了半晌,终归没有说出自己在他怀里哭泣的事情,“再然后就是现在了。中间,我怎么会受伤……?”

    灰太狼又是一愣:“我也不知道啊……本来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呢。”过了好一会儿,又继续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体内的毒已经解开了,结果起身一看,就看见你浑身是血地躺在旁边……”猛烈地颤抖起来,“你不知道……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怕你……”

    话语,最终被啜泣打断。而泪水,则被艰难抬起手来的淡蓝色少年轻轻拂去。但道道泪痕仍在,永远,仍在。

    清晨,古堡中,光柔和地渐强,一点一点,把靠在灰太狼身边而嘴角带着幸福微笑的少年从梦中带出。睁开眼,又是一日。

    浑身的疼痛已不再剧烈,如今,一发力,少年便站了起来,走向远处,默默地看向山壁上的幽幽火光。

    不知何时,灰太狼也从梦中醒来,站在少年身边,看着少年重新红润起来的面孔。目光中,带着父母看孩子时的那种温柔。

    喜羊羊当然不知道,灰太狼三天前醒来,看到身旁浑身是血的少年时心中的感受。灵魂至深的感受,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没有经历过的心境,是永远也不能够真正理解的。

    当时的灰太狼,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中的毒,让自己失去了理智,伤害了他……其实,但凡当时他能冷静一点,便会注意到喜羊羊身上的伤,除去腕上的刀口,多数是箭伤,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这一点,直到第二天,他才意识到。

    当他终于完全明白过来自己在看着什么的时候,他开始疯狂地摇晃面前的少年,口中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肆意横流……直到许久以后,喜羊羊在昏迷中微微颤动了一下,灰太狼才猛然意识到面前的少年还活着,急忙开始给他止血,包扎。如今回想,真是不可思议,在心中完全是空白和混乱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维持手上的稳定,还能做到包扎这种极细致的事情,而且,大约,还是自己做得最好的一次。

    之后直到喜羊羊醒来前的那两个晚上,灰太狼完全无法阖目入睡。他时时刻刻地死死盯着眼前淡蓝色的少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大约,是怕他又出什么事?可其实,自己已经紧紧地把他抱在了怀中,即使闭目休息,也能感觉到他的最微小的动作。

    为什么要做一件事,有时,是足以令所有人,都无从解释的。

    终于,经历了两个不眠之夜之后,意志还是没能支撑住沉沉的眼皮,睡了过去。睡梦中,他自己并不知道——还在昏睡着的喜羊羊当然也不知道,可能也就只有上天例外吧——他其实,一直在轻声喃着,“喜羊羊”这三个字。

    从记忆中回到现实的灰太狼发现喜羊羊已经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身上,冲自己绽开美丽的笑容。自己,也回报以一个微微的笑。

    注视着身边的灰色,喜羊羊轻声问道:“那个……村长他们,有启动第二个开关,阻止天灾吗……?”

    “有啊,你放心,第二个开关已经启动了,气候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还是,先想着关心这个世界啊……」

    “那……今天……有到正月初二吗……?”

    “今天,应该已经是正月十一了……你其实,是想问美羊羊的情况吧?”喜羊羊露出一个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显然是诧异于灰太狼竟能够想到自己实际想问什么,“至少就我所知都很好,她也一直希望能和你一起去看流星雨……但我回来这里找你之后,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把你之前交给我的铃铛留给了她,让她,有一个念想……”

    「你果然,更关心她啊……」

    看着灰太狼脸上莫名的神情,喜羊羊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他,扑到他身上,抱住了他。

    “你不是,之前,在这里,问我最幸福的回忆中,有没有与你在一起的嘛。”脸上挂着既像玩笑,亦像认真的笑容,“现在可以回答你啦:当然有呀。在你身边,就像是在……不,就是在至亲的亲人身边,怎么可能会,不幸福呢?”

    笑容,无比的绚烂。而灰太狼的脸上,则飘起了一朵红晕,带着受宠若惊的诧异,双臂,也环在了少年的身侧,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两人一起推开了面前的大门,走进宽阔的大厅之中。经历了一日的跋涉,如今,已近黄昏,可两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喜悦——穿过这间大厅,就是古堡入口的大殿了。事实上,此刻,他们已经能看到大殿远端,出口之外的皑皑白雪,夕阳照耀,为之披上了橙红色的大衣。那是两人,皆已许久未见的景色,纵使带着些萧条和荒凉,却比这古堡,更给人以家的温暖。

    可是,造化弄人。之前从未显现出过机关的大厅,此刻突然回荡起齿轮的转动声。两人相视一眼,不必多言,便默契地向前冲去。但,人又怎能敌得过命运?眼前和背后,两扇原本敞开的大门,猛然关上,锁闭。

    在黑暗中,两人背靠背贴紧在一起,提防着可能的危险。灰太狼能明显地感受到身后少年的恐惧——本能的恐惧,于是轻声安慰着他。即使是在黑夜中视力相对好一些的灰太狼,其实也不可能不本能地惧怕黑暗,但他所以能够语调平静,还不是为了让淡蓝色的他,安心?

    喜羊羊身体的颤抖也和缓了许多,冰冷的黑暗中,仍有身后的他,为自己带来温暖和光明,如此,还有什么可足畏惧?有什么,可足胆怯?——

    ——但当熊熊火焰燃起的那一刻,即使灰太狼也不能不感到寒意与恐惧。火,本该是温暖和希望的象征,如今,却成了绝望的使者。

    因为,这团火焰,正沿着地面上早已画明的轨迹,逐渐蔓延,必将占满整间大厅。可是,大厅仅有的出入口,却都已死死封住。

    齿轮转动声再度响起,这一次,一座祭坛拔地而起,就在两人的身旁,矗立着。祭坛中间,书写着一句用那千年前的古体写就的话:

    「血火祭坛,以一人鲜血,解此封印,方得平息火海。若不然,则葬身火海必矣。」

    一人的……鲜血……?

    二人恐惧的眼神在空中交会。那种恐惧,却不是通常的对死亡的恐惧,而是,由于想到可能会失去对方而产生的,心底深处的恐惧……

    半晌,无言。两人只是默默地看着彼此,看着对方眼瞳中映出的火光,满载着死之绚烂的火光。

    喜羊羊先开了口,无比平静,仿佛只是在谈一件日常琐事,脚上,则是已经向祭坛迈去:“我去吧。”却被灰太狼一把死死抓住:“再怎么说,也该我去。”

    “为什么?”喜羊羊的声音仍旧平静,但明显在一点点积蓄力量,准备挣脱开灰太狼。可他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把将淡蓝色少年揽入自己的怀中。

    “你别傻了,你难道,想就这么死去,留给你父母,你的村长,你的伙伴,还有,留给美羊羊,无限的痛苦吗?!你不能去,他们,不能失去你啊!”愈说愈激动,愈说愈带有哭腔。

    “难道,你就愿意让红太狼和小灰灰失去你?难道,他们,就能失***?”喜羊羊的声音仍旧平静,平静得太过异常。

    灰太狼把嘴唇咬得死死的,最终,哭喊了出来:“那难道就该由***?!我比你年长多少?再怎么说,也该是我来关心你,也该是,让你活下去啊!”

    喜羊羊则还是平静——一丝颤抖也无,却似乎带上了点莫名的情感:“别的事情上或许如此,可是这件事上,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呢?总之,我不会允许你去的。”

    “允许,允许!我不需要你来允许!”灰太狼说着已经发力想向祭坛冲去,却又被喜羊羊死死拽住,“你松手!你……要是你去的话,那我这一趟来古堡,又是为了什么?!看在我的面子上,难道你要让我这一趟来,不仅救不出你,还要看着你葬身于此吗?!”

    喜羊羊终于无法维持那份平静了,记忆的闸门猛地打开,涌进胸腔之中,化作气流,化作言语,喷涌而出:“那要是你去,我之前为救你坠下悬崖,又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要让我坠崖、受伤,只是为了看你最后死在这里吗?!”

    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半晌,喜羊羊突然伸出双臂,把灰太狼揽到了自己身前,紧紧地:“我好像……想起来了……对不起,之前误会你……”

    的确,那一幕,重新清晰地呈现在喜羊羊的脑海中。悬崖、淡然的笑、铃铛、匕首、骤然启动的机关、告别、坠落……一切的一切,都再度清晰,都那么清晰。

    灰太狼轻声说着:“没事没事,我不怪你的……”一滴眼泪,已是淌过脸颊。

    只要他回来,自己就都满足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怪不怪他这种事?

    红色的火光再度让灰太狼回到现实,下一秒,他却是突然感到左腿一瞬间有匕首划过的剧痛,随即跪倒在地上。怀中的少年,则霎时间挣脱开来,冲向了祭坛,手中,拿着的……

    是自己别在腰间的匕首!

    立在祭坛顶端,少年回头,冲灰太狼一笑,又是那淡然而美丽的笑容:“大叔,对不起这么做,偷拿你的匕首……你能原谅我吧。”之后,轻声补到,“灰太狼大叔,再一次,再见了。”

    匕首划在腕上,三日前已被包扎的伤口,如今再度被划开。血,一滴一滴地挤出来,但逐渐便连成连续的一串,进入那封印中心的孔里。

    模糊的意识。这次,却不是回忆,而是梦。灰色的他、美羊羊、自己的父母、村长、还有自己的伙伴们,都在自己的身边。光照耀到他们身上,也照耀到自己身上,仿若神圣一般。

    封印中的鲜血,愈发地多了起来。

    灰太狼则一直在试图立起来,扑到喜羊羊身边。可喜羊羊用匕首的那一下相当有技巧,让灰太狼吃痛到,至少一分钟之内,绝不可能站起来。

    可他,还在努力着。

    鲜血,也仍旧成串地继续滴下去。

    眼前的景象,在喜羊羊的意识中,几近消逝。那梦境,则是愈发地清晰,欢声笑语、幸福、和美好。如天堂一般纯洁的草原、纯洁的人、纯洁的情……

    喜羊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至为复杂的笑容,仿佛用那一个笑容,便想要概括自己不到十四年的短暂一生,而且,它也确实做到了。伴着笑容,身体渐渐向后倒去——

    ——却被终于强压过疼痛而冲过来的灰太狼一把扶住,拥入怀中,泪水肆意。

    “你怎么,这么傻啊?!喜羊羊,喜羊羊……喜儿!”

    两侧的大门,再度缓缓打开,夕阳的橙红色光芒,也再度照耀这间大厅。可是,它的意义,却完全不同了。

    因为,落日,不过是黑夜的序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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