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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下午时分,果真是来了雨,黑云把整个城市压够了,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便啸叫着兜头而下,众人无不反应强烈,或欢叫跳跃,或骂骂咧咧……

    只有张不凡的反应近乎麻木,尽管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奇异的天气现象──这雨,竟然说来就来了!他几乎认定这雨是该在今天来的。不,一直就好像在下着的。

    他的灵感被雨撩拔出来了,在文毕恭作品的语境中,信手写了首诗,写了又改,反复改,最后终于改定为:

    门掩黄昏雨欲狂,书中书外两迷茫。

    心头错负千般意,纸上空余一缕香。

    天籁有情招晚雨,稚儿无计泣斜阳。

    纵然曾是魂如雪,为觅知音亦断肠。

    写完了自己也发呆,整晚都在咀嚼自己的这首诗,反复看,反复想,很怅惘,也不知为什么来了这种消极的情绪,变得林黛玉起来。

    过一会又想到马上找到邱素萍,把这首诗给她看。偏是雨下得没完没了,又找不到借口,生怕惹她不快,不敢真的行动。

    没想到第二天他收到了爸爸的来信。

    他爸爸一般是不给他写信的,所以收到信时张不凡就很奇怪,看了更加吃惊。

    他爸爸不知为什么,给后辈写信时爱用文言,而且要求回信也用文言。

    据张秋说,她读大学时,就为此叫苦不迭,因为爸爸特别喜欢给张秋写信,而且还很希望张秋把他的信给同学看。

    这封信也一样用文言,他在信中先指责他以小聪明误事,这是老生常谈,让张不凡吃惊的是后面一段。

    “文毕恭与我虽有同窗之缘,但无深交,且有仇隙。文氏为文虽有尺寸可取,为人则犯教伤义,骄狂凌人,所有同学鲜与为友者,盖知其为人也。与之相交无益有害,止增羞耳。其若再相邀,尔必拒之,莫令父母蒙羞。切记切记。”

    张不凡半晌没回过神来,呆坐不语,余剑见状,唤他几下,问他怎么了,他苦笑一声,摇摇头,不答,只有一种郁闷的感觉在心中装不下,几乎没法安坐。

    文老师对爸爸的赞赏与惋惜言犹在耳,而爸爸却跟着那些人这样评价文老师,这使他失望尤深。

    这样评价也罢了,那是他的事,他却又遥遥伸来一手,拦住他往文家的路,那不可能!

    只是爸爸的脾气张不凡也清楚,如果背着他去,一定会大闹一番,张不凡无所谓,妈妈她们就惨了,因为他的气,最终会撒到妈妈和弟弟妹妹头上。

    张不凡一直对爸爸深感不满,他对爸爸的评价是:“胆量三分,一分太太,一分学生,一分儿女。”

    把这三分胆量分发完了,爸爸对其他人就显得谦恭过分,生怕一不小心便得罪别人,对领导对同事无不如此。

    他的上司能力虽差,官僚气却挺重,动辄骂人,虽只是这不痛不痒的官,却闹得鸡犬不宁,几个领导拉帮结派,明争暗斗,为一点蝇头小利丑态百出。

    爸爸凭着骨干教师的身份,原本可以不必缩着脑袋过日,各方都不愿开罪他这种老牌教师,他的谦恭倒助长他们的威风,所以言语虽然和气,暗中却对他很是不屑。

    这点连几个儿女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替他难受。

    不可理解的是,对那些普通的同事,爸爸也是丝毫不敢开罪,甚至连维护自已的尊严都不敢,总是息事宁人的一声“算了吧”,把别人对他的人身伤害放过。

    假设这样能把那伙人的良心唤回来也还罢了,实际上相反,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跟爸爸这种人生活,谁也轻松不了。关于这点,张不凡知道妈妈体会得只有比他更深刻。

    窗外雨声风声不断,雨似乎下出了惯性,今天又是在黄昏开始就下雨,这风,这雨!

    张不凡收回思绪,决定冒着雨也要给妈妈挂一个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管此刻正上着自修,把信放好,放时把抽屉弄得太响,惊动了刘利敏,刘利敏扭过头来,向他看,眼里发出询问的光,不用说,她估计到他要出去了,更不用说,她不愿意他如此放肆的,毕竟正上着晚自修。

    张不凡急忙从抽屉里另外掏出一本书,他看懂了刘利敏的眼睛语言,不想拂刘利敏的意,为了让她安心,他可以适度约束自己。

    刘利敏见他没走,冲他笑笑,张不凡浑身舒畅,感到自己是做对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偷偷向四下看了看,发现果然有人在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他心里暗暗得意。

    一下课,他就直奔电话亭,黄绮问明他急急打电话来的原因,沉默不语,张不凡说:“妈,你们干吗一定要和文老师闹僵?我已经答应了文老师周六到他们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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