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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王从未离开过封地,望陛下明察。”千昕鹤淡淡道,搀扶着椅把手跪在地上,深秋入寒,他这一跪丝丝凉意从脚踝慢慢趴升上来,脸上隐隐透着吃力和痛苦。

    平宁皇帝重重哼了一声,自澄王离开封地已经被驿边督卫,当即汇报给他得令捉捕,控卫押解人上京的时候,中途有遭遇埋伏,被不知名黑衣人掠夺而去,双方激烈交战时死了一个刺客,正是来自于裕王府邸。

    “澄王早就有谋逆之心,他记恨朕当年流放骁骑营造反将士,世代后族没入罪籍,你也一样是么?”平宁皇帝冷漠的丢下火钳,背靠在太师椅的杏黄色云锦托枕望着他。

    千昕鹤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又过了一会。

    大殿外闻梆敲了重重的三声,百官们从侧东直门进,到待漏院侍立,等候院内监开始点卯,确认无误过后,为大臣们预备果品,茶歇,等待文德殿传来上朝的鼓声起。

    平宁皇帝长吸了一口气,手指握紧了椅背,指节微微发白,余光略过跪着屹立不动的千昕鹤,脸色森然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自以为是,朕的皇位是你给的,所以你从来就不把朕放在眼里,澄王是你兄长,但朕才是你的亲兄长,你却偏帮着一个外人…?”

    千昕鹤抿紧薄唇不张口,强忍着四肢百骸的蚀骨疼,身上一阵一阵的冒着冷汗。

    “朕只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你把澄王交出来,要么你把命交出来。”平宁皇帝下了最后通牒,成王者从来不应过留有任何感情。

    “陛下要以何种罪名于臣…”千昕鹤吃力抬起头来,玉眸望着他,“天生蒸民,树之以君。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臣请求陛下,能告知臣所犯之条以致死罪…?”

    平宁皇帝气一横,拍了椅背就要震碎似的,“朕要你死,还需要什么原因吗?!”

    千昕鹤听到这里,无奈一笑,选择闭口不言,平宁皇帝说这话也不过是个气话,毕竟是唯一的亲弟弟,肱股之臣,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澄王手足相残,又见他不出声,以为他是服软了,便道,“裕王,你起来罢了。”

    他没有什么动静,平宁皇帝见千昕鹤也跪了小半个时辰,勉为其难的想要伸手去搀扶他一下,蓦然摸到裕王体温烫的惊人!

    下一刻,千昕鹤朝前昏倒了过去。

    “世恒!”

    平宁皇帝这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转头就对内监总管张盛大喊,“快去喊太医来!”

    这时一直侯在大殿外的徐医判争分夺秒地跑进来,第一时间替千昕鹤摸脉,脸色一沉,连忙松开千昕鹤的衣扣,为他行针灸。

    “我的儿…!我的儿啊!!”门外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传来,孝安太后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裕王半夜被绑进宫内,冲进来就抢着搂住昏厥的千昕鹤,半带泣声的质问平宁皇帝,“他是你亲弟弟!是你同父同母的唯一的亲弟弟,皇帝你就这么容不得他吗?”

    “朕、朕并非……”

    平宁皇帝被质问的哑口无言,枪转掉头,怒问正在行针灸的徐医判,“快说!裕王情况如何了,为何会无故晕厥?!”

    “回陛下,裕王遭寒风入骨,导致体衰乏力,如今又跪了半个时辰,身心疲惫,种种原因,导致高烧惊厥……”徐医判连忙拱手作揖,将实情禀告,又有些欲言又止,在平宁皇帝的追问下才继续道,“况王爷心中定有心绪死结,胸口积聚了淤血久不能发……”

    孝安太后一听,险些昏倒过去。

    平宁皇帝看出了端倪,命人搀扶着裕王到偏殿歇息,让徐医判伴随在侧,又送太后回宫安神,卯时已过,今日的朝会比往常晚了许多,不宜再迟,便匆匆忙忙上朝去了。

    一下朝,平宁皇帝先回到泰德殿,宫女先是来报,“禀陛下,王爷醒了,但他坚决不肯吃药,徐医判已经劝过两三次了……”

    平宁皇帝再见千昕鹤时,他的脸色比之前的还要苍白,刚刚醒来,边上的黄花梨木茶几还放着一动不动的盛药的白瓷碗。

    千昕鹤冰削的脸颊上,神色疏离,一言不发,他像是认了罪,又像是固守己见。

    平宁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朝堂上大理寺卿,少卿,左宰不约而同承担罪罚,监狱里的周容供认不讳,是他心生歹念假装澄王,试图从中联络旧臣谋取利益,无论裕王知情与否,大理寺失职也怪不到他头上。

    “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千昕鹤思虑良久,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臣弟自知过错,甘愿承受一切惩罚。”

    这是承认自己放走澄王,还是监管的大理寺失职,都不得而知,平宁皇帝不禁想起一件旧事,那年皇祖母薨逝,国丧期间他心烦意乱,出宫去听伶人弹唱了琵琶曲,被谏官上奏,先帝龙颜大怒,裕王也是甘愿承担下来,说是自己特意拉着兄长出宫听戏子唱戏,担了罪责,那时先帝罚了两人抄千字文,裕王也是说兄弟同心,甘愿接受处罚。

    “世恒,你与朕是亲兄弟,姻亲血缘,你当真认为朕忍心惩罚你么…”平宁皇帝坐到了病榻前,面露凝重,“先帝在世时,从来就不待见朕,母亲信佛,唯唯诺诺,孝昌太后也不过利用朕这一颗棋子罢了,你是唯一真心待朕的,朕又怎么会真的要你的命呢……”

    “陛下想要拿到齐王当年的兵符,是么?”千昕鹤忽然抬头,脸色幽深难测。

    一语成谶。

    平宁皇帝讪讪一笑,说他是真的关心裕王不假,怕裕王功高盖主也不假,何况澄王也只不过是个导火索,几个旧臣又怎能兴风作浪,但裕王手中握着的齐王兵权,一声令下,王师北上,才是最终让他忌惮的东西。

    “也罢了,裕王为国效力,鞠躬尽瘁,大理寺失职的事便过去了。”平宁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侍女将那张几上的药端给裕王,又絮絮道,“听闻母后说你要娶个商贾女子,她已经答应了,朕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既然要娶她,便让致远候齐府认她做女儿,世勋之家,不能教亏待了她,也能配得上你。”

    这句话触及到千昕鹤的软肋,呆呆的想了一会,才说道,“皇兄不必费心了,那女子已经返回家中,与臣弟不再有关联了……”

    平宁皇帝听见他改称自己为皇兄,真是许久都未曾听到的一句话,到底是亲弟弟,语中是关切又是傲气道,“你既喜欢那女子,朕让礼部尚书亲自上门为你提亲,下聘纳征,天底下哪里还会有女子不为之心动!”

    “请皇兄不要为难她。”

    千昕鹤垂头一笑,漆黑的玉眸流转的哀伤不言而喻,“臣弟对她只不过是偶来一时动心,请不要再派人打扰她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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