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们这是……”
看着去而复返的高卫红和陆朵朵，李源不解道：“你们不好好休息，怎么又回来了？”
高卫红拉着陆朵朵进门后坐下，笑道：“这不是激动的睡不着觉嘛，朵朵也是，绝处逢生的感觉，又激动又忐忑。李源，真的可以吗？”
李源笑了笑，虽没说什么，但脸上淡然的神情，却一下让两个女同志心里踏实了下来。
高卫红嗔怪道：“那你之前怎么不出手？”
李源并没隐瞒什么，道：“以你们的身份，有大把的医疗资源可以享用。但普通工人百姓，想看个好医生就太难了。如果我只依着你们，那只能给少数人看病。看好一个人，耽搁成百上千人，不合适。在人民医生眼里，病人的身份不应该有高下之分。”
也就是这个年代能说这样的话，说出来别人才会信了。
再过……不用二十年，就没什么人信了，只会觉得沽名钓誉，穿着皇帝的新衣，做作的可笑。
但现在不一样，对面的两个女孩子都羞愧了。
她轻声道了句：“真好，真可爱。”
高卫红闻言怔了怔，看向陆朵朵道：“李大夫说的也对哦。”
张建业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凝，拳头暗暗攥紧，看样子真想给郑胜利脸上来个大鼻窦，最好打出鼻窦炎来……
李源笑道：“郑主任，想家了吧？虎子，快去给郑伯伯拜年，郑伯伯可不是小气人。”
高卫红摇头道：“这怎么行？什么事都没有给你看病重要。”
看到李源回来，小家伙高兴坏了，大声道：“李叔，你回来啦？那我要放炮了啊！我爸说了，过年必须得放炮，吉利！”
造出来的农产品卖不掉，种出来的粮食还是能吃的。
这人后来甚至被邀请成为老人家的守灵人……
今后虽然还是难，可至少再也不会像过去这三年那么难了……
看着两人进了宿舍关上门，张建业气的满面通红，他目光再看向其他人，居然个个都往屋里钻。
之前年景好的时候，他爸爸顶多也就给他五分钱。
她笑着站起来，将照片拿了过来，看到照片里的娄晓娥和李幸，笑道：“哎哟，你媳妇儿可真好看。儿子也可爱，像你。”
不过到底忍住了，叹息道：“升什么升啊？家里来信，单位也来信了，说了这边那些莫名其妙的烂事传回京城了，我现在一脑门子的官司。老郑、小李，马上快要回去了，这事儿不解决，我得糟啊。我写了封澄清书，说明那些破事根本不是我干的，和我没关系，希望你们俩能在上面签个名，帮我一把……”
郑胜利有些头晕眼，总觉得血压好像有些高，发生了什么？
五毛钱，什么概念？
四九城扛大个儿的苦力，像阎解成那样的临时工，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就挣这么多。
树立一个董家埂，就有无数董家埂出现。
厂甸市场的庙会打乾隆年间就开始了，每年正月初一到十六都会在那搭棚列肆，张灯结采，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几乎没停歇过，这两年却停了，可想而知情况之恶劣……
陆朵朵“嗯”了声应下，高卫红道：“李大夫，你什么时候回京啊？”
活了小小半辈子，还没拥有过这么多压岁钱过。
郑胜利乐道：“小李，行啊你，这是准备在东北安家了？嘿，要不是你都结婚生儿子了，还真有可能。光到我这打听你情况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小李，该准备行李了，回去的日子近了！”
回宿舍的路上，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问候，欢声笑语一片，李源都笑眯眯的回应。
李源道：“她爸爸是陶瓷厂的副厂长，她初中毕业如果想进厂工作，不算难事。可她却选择了下乡，她在的那个乡劳力短缺，她就组成了燕子突击队，夏天种地，冬天砸冰补鱼，确实踏踏实实的在农村干了三年。”
他行礼都打包好了，来时带了一个包，回去的时候准备了三个。
郑胜利一脸无语，好笑道：“你一个小年轻，原则性倒是比我们老家伙还强……欸，来了来了。”
可要是炮仗崩到身上把新衣裳烧出一个窟窿来，那非得哭死不可。
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五毛钱，给了张虎。
高卫红白了李源一眼，道：“李大夫，别欺负朵朵哦。她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难得今天说了那么多，你就这样啊？”
董家埂的事影响了几乎一代人，甚至风都刮到了老毛子那。
连厂甸市场都停了。
李源接回相片后放在书本里，宽慰道：“陆同志恢复健康后，也会很好的。”
李源闻言，顺其意转头看去，就见张建业一脸堆笑的走了过来，招呼道：“两位，过年好啊。”
如今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大家度过难关了。
这个话题结束，两人却不急着离开，聊起了当下新鲜事。
也确实没法子，靠剪刀差以农养工的方式，已经持续不下去了。
等张虎欢天喜地的走后，郑胜利看着李源道：“我看你没咋准备行礼，不给家里带些土产回去？”说着他压低声音道：“趁着天气冷好带，不用担心坏，你不带些肉回去？回去后再想找这么多肉，可没地儿去找了。供给限制，有钱有票都不卖你。”
陆朵朵也是期盼的看着李源，见李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轻轻抿嘴一笑。
高卫红下意识的眼睛迅速瞟了眼陆朵朵，果然就看到陆朵朵脸上难以遮掩的失落。
陆朵朵点头道：“卫红姐，你在哈市陪高伯伯过元宵节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说着，她还看了李源一眼，有李源作伴，她也不害怕。
看到这一幕，高卫红也不知该说什么，她都记不清陆朵朵上一回笑是什么时候了……
郑胜利比划了个“六”，不无得意道：“六公斤肉，我了些钱买的。还有些豆油，东北产大豆，他们的豆油多。咱们那一个月就供应二两，还买不到。另外还买了两张皮子，回去找师傅给孙子弄个皮帽子。小李，你也有儿子了，虽然年轻，也想着些家里。我听说你一直免费给人看病，收点面还都散出去了。一个人的时候行，成家了有孩子了，就不能光想着发扬风格，高风亮节了。”
好啊，最难的三年，总算熬过去了。
高卫红道：“这么早？怎么不过完年……啊，是了，你要回去和妻儿团圆过十五吧，可以理解。”
陆朵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哭不死，他姐姐也会帮他的。
不知怎地，李源心里有种酸楚之后又喜极的感觉。
陆朵朵没忍住，语气轻柔道：“卫红姐，给我看看。”
李源哈哈一笑，道：“成，那你点吧。”
张虎嘿嘿笑着上前鞠躬道：“郑伯伯，新年好！”
一九六二年，二月五号。
四九城这两年过年，别的地方李源不清楚，兴许大院里会好些，但胡同四合院里，大都是沉闷的。
高卫红眼尖，看到李源手边的照片问道。
李源眨了眨眼，这个小女孩有些善良……
呵呵，高贵你奶奶个腿儿！
郑胜利哈哈笑道：“好好好，过年好！郑伯伯也给压岁钱……”
李源回到宿舍时，发现张虎居然在他宿舍门口也挂了一串鞭。
她看着李源认真道：“你帮朵朵看病，我们能做的不多，也没多少钱给你。帮你买一回票，算是我们的心意，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们的好意。”
李源道：“我不是敷衍，陆同志说的在理，国家发展不可能只靠农业，唯有工业才能强国。可是现在国家不是困难嘛，工业又发展不起来，所有城市都在清减城市人口。咱们的国家目前仍是农业为主的农业国家，可受天灾影响，农民实在养不起那么多非农人口了。只有先缓过这口气来，才有将来。不然眼下都过不下去了，还谈何将来？”
李源不争论，点头微笑道：“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