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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播放公社革委会通知:明天下午一点在后马中学大操场举行公审大会,后马公社全体干部和社员,小学四年级学生,后马中学全体师生准时参加公审大会。”

    晚上七点,公社广播站广播员缪小龙正在播放着公社革委会的通知,连续播了三遍。

    我正在煤油灯下做作业,只见我爸洪文庚神情严肃,坐在靠近灶头的一张矮凳上抽着闷烟,眼神黯淡无光。

    “公审大会,不知谁又干了什么坏事,逮着了吧。”

    我妈张淑华站在喇叭下,听着广播自言自语道。

    “是吕凯,还有,听说有八个,都是我们公社的。”

    “吕凯,不是你把千人请愿书递上去了吗?他不是没事了吗?”

    “我也想他没事,但……他没救了,他们要整他,我努力了,但无能为力。”

    “没救了,他们要整他,他们是谁?”

    我妈就是一个家庭妇女,她哪知道社会上的事。

    “这世道,乱着呢,真是好人不在世,恶人活千年啊!”

    我妈感慨道。

    “别乱说话,成成进了大学了,老二也读初中了,知足吧。”

    “我是担心你,别让他们整你,你老是不听他们的,总有一天,像洪局长那样,你进了牛棚、猪棚,我可不陪你哟。”

    “我心里有数,我担心,担心超超,他还小,这场运动好像不但停不下来,反而越来越……你听说大城市的学生大串连的事了吗?学生不好好读书到处乱跑干嘛?上海的许多工厂也停了,也都在闹革命呢?学生不上课,工人不上班,农民不种田,那国家成个啥?这世道咋这样呢?真看不懂,吃不透。我写信给成成了,让他就读好书,别乱搅和。”

    “成成,从小就听话,应该没事的。超超,咋啦?他从小就叫你爸,与他爸一点关系都没有,一个小孩子,他会有什么事?”

    我十岁了,有点懵蒙的感觉,虽然我爸我妈说话时压低了声音,但我隐隐约约觉得他们在说我。难道洪文庚不是我爸?我还有一个爸爸,那我到底是谁?我的亲爸呢?我不希望我还有一个爸,我现在有一个当书记的爸,觉得美得很。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有一个姐姐,她抱我,还和我一起玩耍。但妈告诉我,她从没生下过女儿,我只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才一周岁的小弟弟。

    翌日,才六点多,太阳就从村东边冒了出来,通过窗户射了进来,照在我的被子上,也照在我惺忪的脸上,春天早晨的觉多好睡啊!我把被子拉上了一点,蒙住了头,想再睡一会。

    “超超,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睡,快起来,去把羊牵出去放了,当心,别让羊吃了队里的庄稼,要罚工分的。”

    从八岁开始,春天我放羊、割草;

    夏天,我赶五六只鹅到田野里放养;

    秋天,是我最不喜欢的季节,早上,下午放学后,我必须割满满的两篮子青草喂羊;

    我家养了两只羊,一条是公的,另一条也是公的,第二年,便有了一只小羊或二只小羊。说也奇怪,两只公羊在一起咋就能生出小羊来呢?后来我看到我妈把一只母羊扔进了家门口的水塘里,十分钟后再把羊捞上来,不出三月羊的肚子就隆了起来,六个月后小羊就生了下来。我觉得好奇怪,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我最喜欢冬天,冬天下大雪,我再不用割草、放羊和放鹅了。我和一般大的同学和小朋友们可以尽情地玩打雪仗。

    下午的公审大会,我本没有资格去参加,但我幸运得很,上午,校长陈明学通知班主任丁红芳老师,让二年级的红小兵连长、副连长也去参加公审大会。我跟着大年级的同学一路小跑,四十分钟不到就走进了后马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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