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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的记忆都在“美梦”坍塌之际,全部回归到了他这一具空荡的身体之中。

    破开的血洞被一团又一团密密麻麻的痛楚堵住,银发女子的音容笑貌,便被埋在了里面,与血管筋骨长在一起,严丝密缝。

    他的遗忘就像是硬生生将那块骨头拔出来,带着淋漓鲜血。

    天宴一见,一别千年。神庙之中,长跪不起。

    他最重要之人的魂魄在他身边沉睡了百年,他都未曾发现。

    螭温嗓中发出低声的呜咽,琥珀色的眸中涣散着水光,其中郁结的痛苦,却又那般清晰,让人呼吸发紧。

    巨大黑暗之中,少年山神的哭泣那么明显。

    在巨大的漆黑河流之中,回荡着,一声声,嘶哑的,无助而愤怒地嘶吼,带着遗忘了千年的不甘与无措。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让他忘记,最重要的东西?

    姐姐……

    阿梧姐姐。

    脑子无数记忆片段在泪落之时被唤醒,少年山神蜷缩在地上,死死抓着胸前衣襟,呼吸急促。

    “……阿梧姐姐,小温他……”

    “吾不会让他死的。”

    女子青衫落拓,声音淡淡,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原来,他没能活着陪阿梧走遍山川。

    少年短暂的生命停留在白鹿山下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那一日,他乖乖在家等着阿梧与鸣珂回家。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

    长达十几年的虐待,让他形销骨立,根基残破。纵然被爱包围,枯骨挣扎着长出了血肉,也只是回光返照,让本该结束的生命硬生生延长了几年。

    阿梧不愿他死,便日日用妖力压魂。

    干涉凡人生死,天道是不允许的。

    每月总有几日,他就能听见雷鸣大作,雨如瓢泼。鸣珂总是在这时候,捂住他的耳朵,叫他好好睡觉。

    可他总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以及阿梧遍布在脸上的红色纹路。

    阿梧总是靠在床边,将他的手握住。

    指尖落在在他腕间,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

    这脉搏挣扎着跳动,又熄灭。阿梧又是面无表情地将一股股赤红的力量渡入他脉搏之中。

    “他命数不该如此,只是因为救了吾在外的族人,落得如此下场,吾不配当这妖神。”

    原来他拼死护下的兔子,是阿梧姐姐的族人吗?

    瘦弱的少年在最后一刻想着,有点伤心又有些庆幸。

    庆幸的是,阿梧姐姐让他感受到了最后的温暖,让他体验了家的感觉。

    伤心的是,阿梧姐姐似乎很期盼他长大。

    雨声终于微弱了,阳光透着窗户落进屋中,鸣声阵阵催春来,柔光落在女子的银发之上,一切犹如幻梦。

    绿枝深深,探入窗棂。

    但是他似乎等不到最后的春天了。

    薄如纸片的少年缓慢抽出了手,眷恋的目光落在那一片散开的银发之上。

    少年感觉体内属于人的热度在缓缓流失。

    听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会回想起这一生所遇见过的人。

    真好。

    那他又可以见到咋咋呼呼的鸣珂,还有温柔的阿梧姐姐。

    少年薄如蝉翼的呼吸,渐渐停止。

    在阳光明媚的一个下午,微笑着永远停在了白鹿山下的木屋之中。

    “对不起,姐姐,我长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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