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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的倒是理直气壮。

    姜晨仰头看了看他,见不是玩笑之语,面无表情拒绝道,“你是黑户。”

    挽莲变回那把剑,飘在姜晨面前,“主人可以这样带我去。”

    姜晨深深吸了口气,“变回来!”

    挽莲道,“谢谢主人。”

    翌日。

    马府门口一个大写的卖身葬父。

    姜晨出门见到之时,总觉得自己的涵养又在被挑战。

    马寿一脸感动的道,“啊……现下这般有孝心的孩子不多了啊。”

    马太守似乎被这句话说中了心事,看了姜晨一眼。

    姜晨尚在沉默,他已松开了姜晨的手,走去问了问,向来对外人一毛不拔,今日倒是乐善好施了。

    挽莲被带进府中时,暗自传音给姜晨,“马挽莲?主人,求改名!怎么不叫马蹄莲呢!”

    姜晨冷冷扫了他一眼,“那也不错。”

    “……”—_—?

    管家莫名其妙的看了两人一眼,完全摸不着头脑。

    ……

    转眼一月又去。

    挽莲将查来的事务整整齐齐都交到姜晨面前,“公子。”

    姜晨翻了几页,放了下来,难得疑惑,“祝氏既非皇商,又无任何家族中人在朝。北方流民南迁,祝氏将许多都收为佃户,不顾留泽守山之令,大量并购土地。朝堂风云变幻,王谢庾桓士族更迭,祝氏却分毫未受影响。坐拥家产连城,虽说晋朝廷岁贡有半数来自于此。祝氏既无人在朝,官府大可以其枉顾法令收缴家产,既不必每年劳心催收税粮,也免得来日朝堂又生祝氏。一劳永逸。祝氏留存良久,该说朝中无人,又或……”

    挽莲呆滞了下,不是,公子你这就对人家家产起意了?

    他只好道,“这也并非毫无缘由。公子应该知道,现下士族门阀支配朝堂。牵涉土地,皇帝自会思虑多一些。祝氏的确无人在朝,但是其他如祝氏一般并购土地者,却有不少士族。若对祝氏动手,这些人难免惊弓之鸟,以为杀鸡儆猴。以如今皇帝脾性,无法忘怀当初桓温所行帝位废立之事,届时权臣相争,恐怕又免不得荧惑再入太微。”

    姜晨笑了笑,“无非是要师出有名而已。”只要有人抓住祝氏把柄,就必回动手。如今两方安宁,不过是时机未到。

    师出有名……有多少人,就是死在这师出有名四字手中。

    只要师出有名,在史书上一笔,注定是惩奸除恶功德无量。而无名之人,注定为有名之师做垫脚石。

    天下苍生碌碌,随着时间经久不衰者非大善即为大恶,真正被遗忘的,却是那些普天之下因信命而接受命运随波逐流之人。

    大恶?大善?

    后世评判,当世何为善?何为恶?言说各为其主,无善恶之别。当世却无人能略过,长江南北,晋、秦之间所隔着血海深仇。

    善恶断定,终究不过世事人心而已。

    挽莲:“……”

    “公子有心入朝?”

    入朝,却非马文才之身份。他活的这么久,如今才觉得人生在世,自当要过的有趣一些。

    与其收手被安排,何如出手安排他人?

    姜晨决定之时,就朝着自己房间放了一把火。

    他应该离开了,对于马太守而言,他的孩子毕竟已经死了。易地而处,若有一个不知何处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亲人的肉身做他的孩子,姜晨也觉得不寒而栗。

    不如让这个孩子在他眼里死去。

    他对着自己的记忆斟酌了许久,确认马文才在这位马太守眼中,毕竟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而已。

    想来失去了也不可惜。

    火烧的很大,很大。

    这场火,姜晨面对的淡然。水火无情,大抵就是如此。他已经习惯了。

    岂曾料想到收到消息的马俊义会闯了进来,在火海中翻找,喊了许久佛念。

    挽莲原本也不想姜晨又就此一人离去,见他进来,对姜晨很有些小心翼翼道,“公子,会死人的。”

    姜晨冷着脸,见到火海中的人影,眉尖一拧,“那又如何。”

    一道梁木自房顶砸下来。

    姜晨目力极好,看到它砸中人了。他静静看着,一贯平静地神色隐隐有些痛苦挣扎,脚步微动,又完全停滞。

    挽莲道,“公子,你真的要看着他死?”

    源佑雅那张带血的脸在面前一晃而过。

    姜晨心头一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火光之下,即便干净的手,看起来也是一片鲜红。

    挽莲感觉到了他的动摇,抬脚就踏了出去,目标明确的找到了晕倒的马太守,拂袖散去了火焰。姜晨面无表情过来,头发被火焰烧的卷起,他抬手拍灭走来之时,衣角沾上的火焰。“走吧。”

    挽莲当即松了口气,“是。”

    管家见几人还算齐全的从一片火光走出来,慌忙扔了水桶迎上去,正欲发问问,姜晨跟在挽莲身后,面无表情打断,“去请大夫。”

    “啊?奥!是!”

    “佛念!”

    马太守醒来之时,满头大汗。

    姜晨站起来,唤了一句,“父亲。”

    马太守涣散的目光渐渐明亮,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欣喜之色,伸手想要拉过他,手伸了一半,停了停,又果断收回来,咳了一咳肃正了神色,“今日课业都学过了吗?”

    姜晨端过药碗,“先生说不错。”

    马太守点点头,难得笑了笑,“不错就好,不错就好。”

    姜晨拿着勺子喂药给他,神态依旧平静。他说的先生说不错,却没说今日学过了,不是吗?

    在父母之中,佛念总是偏向自己的母亲的。自从阿阮故去,他对他这个父亲,更是退避三尺能避则避。七年来从来没有见他如此乖觉且孝心的模样,对着药碗,马太守显然有些尴尬。他却一时忘了,马文才之所以偏向自己的母亲,只是因为母亲总是受害者。而父亲,却是施暴者。

    马太守看了看自己缠满了绷带却还整整齐齐的手臂,颇有些惊奇。略去了背后火辣辣的刺烫之感,没有面对姜晨这个找了许久的孩子,反而对着管家感叹了一句,“几年未曾看过大夫了,如今杭州城的大夫手艺精进了许多。”室内寂静的怪异,马太守还以为他们担忧自己伤势,笑了笑,左手指着自己不得动弹的右手手臂,“这绷带缠的挺结实哈哈。”

    郎中闻言一脸尴尬。

    马寿扯了个笑脸出来,扫到姜晨身上,一个激灵,又埋首下去做鹌鹑。

    姜晨端着药碗,看着他的手臂淡淡道,“父亲,那是我缠的。”

    要他留,他留下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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