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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萱亲启:

    近些天越来越冷了,你还好吗……

    我还是会想起有你在的日子,但如果我的牵念对你来说是累赘的话,你不必回我,即便如此,我还是期望能得到你的消息。”

    玉璟的字里行间从来都没有埋怨过谁,也不曾抱怨过苍天不公、命运捉弄,他像是写了一封信给久别的恋人,轻缓的、温柔的一点一点侵入内心。

    我再看了一下匣子里的其他东西,有几个精致小巧的拇指大小的雕刻木偶,还有几个未曾雕琢的璞玉,都是我喜欢的东西,都是他心心念念着想要送给我。

    玉璟啊,你其实不用那么好的,我不值得!

    我不该拆开的,如此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的失魂落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出来,眼前的信件和物品都变得模糊。

    头好疼,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感情和悔恨一起涌了上来,和残存的理智撕扯在一起,原来我不是不在乎的,原来我都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可以忘了的,为何现在会这么痛苦的纠缠着,让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不敢想象玉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给我写的这些信,又是怀着什么样的期待把这些心意全部交给了文乐,他们若真的有可以托付这些私密信物的交情,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文乐迟迟不肯将这些东西交给我呢?

    怪不得玉璟会送我冶冻伤的药、怪不得文乐会在临行前对我说“对不起”,这一封封的信尽数扣在了文乐哪里,每一封信的最后几个“盼回”,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对了,我之前一直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些说不通,为什么江遥不肯让我主动去找文乐呢?我以前一直只是认为江遥不像让我太过于接触太后那边的人,这样我就不会莫名其妙的就被利用起来对江遥不利。

    如果说,江遥对这些事是知道的呢?所以才不让我接触文乐,那么扣下来着这些书信也是江遥的意思?

    所以文乐才会对我说“对不起”,所以一直到了自己出嫁才把这些东西给我,所以,是江遥吗?

    那么坚江遥,你究竟是什么心思?将我们玩弄在手掌心,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原来,怨恨是这种滋味,原来,可以这么轻而易举!

    我很想冲到文乐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很想问她既然不打算把信给我为什么不告诉玉璟,让他那么殷切的等着我的消息,让他一次次的失望、伤心!

    我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一次对不起江遥的事情,即使万般的不情愿,我还是做了这个皇后,即使他对我有再深的恨意,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他,上一代人的仇恨我也认了,是我欠他的,可是,玉璟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玉璟?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就因为我一直以来的忍气吞声,一直以来的懦弱吗?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手,指甲深深的嵌在肉里,很疼,疼才好,心里的伤疤会很容易被自己遗忘,只有身上永远消不掉的伤痛才会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忘了当初的无奈和愤怒!

    我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好,连同着钥匙一起锁在了小匣子里,放在那里都觉得不妥当,索性埋在了院子里。

    这份感情注定永远没有办法重见天日,那就好好的埋葬起来吧,连同自己的那份天真,一起的封锁起来。

    先帝的祭典到了,以往都是太后操持,文乐出嫁后太后一直闭门不出,这样的事情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我身上,本以为可以像以前一样推给王茵和赵斐,长云却摇了摇头。

    “娘娘有所不知,本朝向来注重礼仪孝道,这先帝的祭典一定得是太后或者皇后操办才行,祭祀大典上站在皇上身边的,难道还能是一位妃子不成?”

    我想了一下,觉得长云说的有道理,可是具体要做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长云在一旁笑着,道:“娘娘不用担心,这不是有奴婢吗?”

    按理说这应该由皇帝的儿子来操持或者皇帝本人,但是江遥忙的不可开交,膝下尚无一儿半女,这些年来也都是由后宫的女主人代为操办的,好在本朝女性的地位不算低,由我来代为操办,才不算是对先人的不尊敬。

    可是资金有限,要怎么合理的运用就是一件难事了,又想要体现皇家的尊严体面,又要节省开支,思来想去,还是动了一下自己的嫁妆,反正这种事情又不会经常发生,我也不用讨好别人,哪里得来的银子用在哪里,后面还是会继续有的。

    我虽然不用亲自到现场监督,但每天无时无刻都有人过来请示,长云有条不紊的一笔一笔记着,我光是听她们乱七八糟的汇报都头晕眼花了。

    一切都处理好之后,后日便是祭祀大典,按照祖训我应该盛装跟着江遥到先人的陵寝前祭拜,而后到神坛祭祀,以祈求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江山永平。

    从我禁足之后我便再没见过江遥,即便是初一、十五,江遥也不曾来过。

    这样很好,我根本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而有什么不高兴,反而是受益的那一方,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再见到江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表情。

    皇后的盛装一层叠着一层,头上的珠饰也换成了肃穆的样式,沉甸甸的,感觉有十几斤中。穿着这样的衣服,即便是我想随意一点也不可能,行、坐、走无一不合乎典范,不是我学的有多好,只是穿上了这套衣服行装,才知道所谓的礼仪完全是被逼出来的,没有人可以穿着湿漉漉的棉衣还能身轻如燕。

    暗色系的锦缎配上十分考究的刺绣,穿在江遥身上却十分得体,他是天生的皇室风范,举手投足间都展露着平人不具有的大气。可我现在看他,只觉得比以前更加疏离。

    江遥是个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上政务的人,天下能够如此昌盛安稳,有一半来自于他的睿智,一半来自于他的勤勉,他是个好皇帝,但我并不会因为他是个好皇帝而对他做的那些事情完全视而不见。

    虽然不能笃定文乐将那些东西扣押是受到了江遥的指示,但他肯定脱不了干系,我的确很像当面问出个答案,但是即便我现在站在江遥面前,即便现在这样的环境里除了我们二人再无其他人的打扰,我还是张不开嘴。

    江遥见我来,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事情,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这个正宫皇后很少亲力亲为的操持事情,虽然也只是中规中矩的按照祖训进行着,但好歹也算是没出现什么差错,将这么大的事情完美的完成了,江遥难得的主动跟我说了话,言语上颇有些赞许:“皇后做的不错。”

    这还是江遥第一次对我有正面情绪上的反应,换做平时我即便不是非常高兴,也会觉得内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没有人会对别人的肯定反感,更何况还是江遥这样万人之上的君王。

    可我现在只是看见江遥,就会自己无端的想象出他命令文乐不许将玉璟送来的东西交给我时的神态,有玉璟一次一次不厌其烦的心意,有玉璟面对文乐对他无奈的摇头手中空无一物时的失落,我那么喜欢的少年,那么珍贵的一份心意,可以拒绝,为什么要糟蹋?为什么要玩弄?

    我其实很清楚,造成现在这样局面的最主要因素是自己,现在的怨恨最主要的还是恨自己对于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的无能,以及当初对玉璟的背叛,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即便是江遥要拦下来也无可厚非,毕竟现在我已经是本朝的皇后,怎么还能跟别的男子书信交往?不仅是对自己身份以及夫君的不忠诚,更是有损皇家的颜面。但我此刻只被自己的悲伤冲昏了头脑,只觉得这一些都是江遥造成的,如果不是他,至少我可以对玉璟的那份愧疚轻一些,因为他,这份愧疚便永远都没有办法消解。

    “是。”若是往常,我会淡淡的行了个礼,或者毫不在乎的敷衍一下,我以为自己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是这句话说出来时的冷漠和疏离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江遥显然对我突然流露出来的情绪感到十分的惊奇,他没有生气或者觉得我忤逆了他,只是略有些好奇的看了我一眼。

    我将头低下,躲开江遥探寻的目光,好在江遥对我没什么兴趣,见我退缩了,便也不再好奇。

    我跟江遥并步走向高高的祭坛,一路上我都心不在焉的想着别的东西,思绪混乱的纠缠到一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肯定不在当下。

    还算是顺畅的敬了香,身边的女官在伸手扶我起来的时候却滑了一下,我的身子晃了一下,推到了江遥身上。

    下面诸多的文武百官看着,江遥再怎么也会做做样子的扶我一把,但我此刻的反应很快,在江遥的手还没有碰到我的肩膀之间就跳了起来,与江遥拉开半步的距离。

    江遥似乎也被我激烈的反应吓到了,但江遥到底还是江遥,温柔又不失大方的笑了一笑,信步走下台阶。

    我没有时间考虑自己刚才的行为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现在、此刻,只能想到的就是顺从自己的本心。

    从祭坛上下来,再到皇家寺庙里念诵经文,方才礼成。

    我跟江遥跪在蒲团上,经文什么的也只有江遥再念,若是世上真的有神佛,只怕我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错过了。

    空慧大师还是说错了,我是个与佛无缘的人,我是尘俗中俗不可耐的一介俗人,无可救药,自有可怜,亦有可恨,与这样世间的善恶是一致的,跳脱不了到别人那样的境界。

    作为南疆人的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呢?

    红衣人说母亲为了父亲背叛了族人,难道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自己想要的了吗?

    我不知道,也无从求证。

    在最后一段经文念完之后,江遥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手里的经书毫不犹豫的丢在了火盆之中,我看着书页卷起、燃烧、逐渐变成灰烬,书的一辈子何其短在,于神佛而言,人又何尝不是?

    “皇后心神不宁,在想什么呢?”

    江遥这奇怪的招式又来了,阴阴没有回头,却对我的行为神色了如指掌,当下没有别人,也不会有人来替我解围,我只需要按照往常一样不说话即可,但现在我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非要顶撞江遥一下不可。

    “我不会念经文,不知这样跪在神佛面前是否不敬。”

    江遥又是傻子,自然听出来了我是在敷衍他,冷冷的笑了一声,道:“撒谎才是对神佛最大的不敬。”

    “可我不信佛。”

    江遥楞了一下,也许是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没想到我的戾气能这样的重,但江遥没有要纵容我的理由,起身道:“皇后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能听出来江遥言语中的警告,他在提醒我身为皇后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失态,但此刻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皇上皇后,现在我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臆想。

    “是。”我也起身,而后往后退了一步。

    江遥自然注意到了我的动作,我一直以来有意无意的跟他拉开的距离,终于在今天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向我伸出了手,似乎从佛堂出来,皇帝牵着皇后的手并肩而行,才能更显现出帝王的情怀,如果是往常,这样的举手之劳我也就配合了,但今天我固执的端着自己的手臂,丝毫没有打算理会的意思。

    江遥有些不耐烦,要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我挣了一下,只觉得江遥的手掌坚固的像座牢笼,手指的骨节捏的我生疼。

    江遥似乎有些生气,也似乎在宣告自己的主权——你是朕的皇后,朕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必须出来!

    我几乎是被江遥冷着脸从里面拖出来的,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究竟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场景,唯一能够确信的是,我们两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恩爱,即便是同床,也是在各自做着各自的梦。

    所有都结束的时候,江遥松开我的手腕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一旁的宫人有些诧异,似乎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遥,我揉着自己被江遥捏痛的手腕,一脸的不在乎,抬脚也回自己的宫殿去。

    最好就是这样,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要试图再渗入别人的生活!

    如果真的看不惯我,你可以废了我,总之,我不想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皇后这个位置既非我所愿,也不是我非做不可的。

    我回到凤鸾殿,酸疼的手腕伴随着隐隐的怒意,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之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气,翻江倒海的在体内乱窜,却始终找不到发泄的点。

    下午的时候,苏蔻来了,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道:“阿萱,你是不是是跟阿遥吵架了?”

    我有些奇怪,今天我的确跟江遥闹得不愉快,但苏蔻是怎么知道的?江遥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会把这些事情跟一个小女子讲吗?

    “除了阿萱,没有谁能够让阿遥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虽然阿遥不说,但他闭着嘴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的样子,阴显就是生气了。”

    “不敢!”我理了理袖子,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苏蔻围着我转了一圈,托着腮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啊,一生起气来都是这么个样子,跟小孩子似的,阿遥其实挺在乎你的,你能对他好一点,他能高兴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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