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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禹决定给自己盖个房子。

    小村后面是个山坡,行之不久,就来到一片黑色的竹林。这竹子通体如墨玉,黑得很无瑕,只在竹节除处稍白,纤细而柔美,亭亭玉立,宛若山水画里鲜活起来的墨竹。竹之高低错落,浓淡枯荣,远看之下,郁郁苍苍,其竹叶如剑,却不显劲秀,反倒极是精致,一叶叶如同壁玉石般莹黑。晚风拂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其音如古琴瑟瑟,悦耳之中令人心神空灵。空气里飘来些许清爽的幽香,是种很干净的味道。这里,当得上是一处妙景。

    迷醉中,江禹进入竹林,只随便找了棵竹子倚着,闭上眼睛,难得的很是享受。可这墨竹竟很是Q弹,一小子偏斜弯曲了下来,把江禹给弹到了地上。他倒也不恼,索性就不起来了,脑袋枕着双手在地上假寐。连这地面都与众不同,像是一方净土,大荒的泥土多是红褐色,为黏湿状,可这里地面是种纯粹的淡绿色,没有泥土味,只混合着花香草气,有种盈盈的生机气息,紧绷的心情在这里安宁下来,很踏实很放松,一切念想皆无,连他的伤势仿佛都被压制了几分。

    鼻间满满的都是盈香,不觉间,却已失神,竟是小酣了半晌,朦朦胧胧再醒来时,却是通体清透,万念俱开,舒坦地他是小吟一声,烦心事什么的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只一会儿间,他却仿佛做了个惊世大梦。

    梦里明月相照,夜空有清泉微流,晚间的冷雾宛若薄纱的帘。万籁俱寂,偶有虫鸣,竹影婆娑,四周有青火古灯相映,冉冉腾起的香炉烟火丝丝如缕地缭绕在林间。忽地一声琴瑟,飘来凄凄婉婉的清歌,烟气散开,影影绰绰间现出一伊人倩影,青丝白裙、秀手抚琴。那佳人于幽篁独奏,琴音瑟瑟,低吟浅唱,丝丝缕缕的天妙之音回响在林间,却只似美人一声声的哀息。

    那歌声呜呜而起,和着回旋婉转的琴音,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致之际,几个盘旋后,又再低沉下去,忽而又突地扬起,先如珠玉跳跃,繁音渐增,后鸣泉飞溅,继而如花团锦簇,百花齐放,更夹杂着间关莺语,彼鸣我和,但忽闻雨声萧萧,倏地一片凄婉悲凉之象,细雨绵绵,若有若无,渐渐有气而无力,回落低谷,细微几不可再闻,最后猛地亮起一声高音,终于万籁俱寂。

    这像极了一个女儿家的复杂心思,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幽怨、气恼、又有些小期待。

    但可惜的是,只有琴韵萧瑟,歌声总是不甚清楚,似在无数岁月里悠悠转转,失真欠了那一线,只有余音袅袅,顿生“尤抱琵琶半遮面,无缘对面不识君”的惜叹之情,但也更令人心倾慕之,直到江禹清醒歌声仍未停歇。

    “潇湘竹啊。”良久,江禹才如梦初醒,他虽不懂音律、亦不识佳人幽思,却也不禁心驰神醉,慢慢回味。他小叹了一声,手掌抚上了那竹,轻轻道出了这墨竹的名字。又见他屈指一弹,这竹立即摇动了一下,竟从内部传来一声脆响,如玉石交鸣,又和着飒飒竹叶,宛若梦里佳人琴音再起。

    在无数岁月里,潇湘竹都与佳人相伴,和琴弦相奏,这片本不尽是白玉色的琉璃竹,随着她的幽怨念念而一寸寸染上墨色,白玉成墨,岁月流转,这竹林方成了现在这般。它们都是空心竹了,其中驻存了一缕情思,为情挖空了心思,又被琴声熏染,故而可摇颤起琴音。

    空心竹,有魂居啊……

    他感慨一声,随着脆响,潇湘竹上面渐渐隐现出一行淡淡的白点,时隐而时现,在他看来,就像是竹子哭了一样,是行泪点。

    这里面肯定有一个心酸而又狗血的爱情故事,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男的狠心负了这女子。话说,修士寿命漫漫,是不是痴情的男女格外多啊?毕竟他们闲来无事,排除掉生死之危,不能老修炼吧,总得搞点事情,就只有啪啪啪了吧。还有啊,生命那么长,可以精挑细选了,是不是备胎期啊、追求期啊会特别长呐,追求个道侣是不是地狱难度啊?

    哎,不对啊,这可是乱世啊,乱世哪儿来的男女之情?!自保不足,无心恋爱嘛。不是每个男修都终得仙女妹子芳心,每个女修都能投食一个心仪男神吧?说来说去,还是地狱难度呗。也就是说,嘿嘿,一群以百十年记的老处男、老处女喽?连恋爱的酸臭味都不知道,这生活也太没趣了吧,万一哪天为情所困、一个情劫下来劈死怎么办啊?要不,我撒波狗粮,写点儿纯情小说开导开导他们?

    江禹边走边认真思考其中的可能性,离开了这片潇湘竹海。

    哼,不想了,日后再说。但别让我逮着你这个负心汉,人家仙女妹子都把一片白竹林哭花了,怨念之深恐怖如斯啊。照我这个理论,修仙界都一堆“圣子圣女”了,你还敢玩弄仙子的纯情,吃我一发大fff团的火球。

    啊啊啊,不能再胡思乱想了,盖房子,我要盖房子,思想君,你给我回来。江禹用力摇了摇头,把杂念甩了出去,这才回神。

    要想富,先撸树!

    走,撸树去。

    ……

    时近黄昏,夕阳晚照,远山青黛,地面铺满一片金黄色。江禹找到了一款心仪的建筑材料,是种黑箭灌乔木,其枝干又硬又直,但很是平滑,手感上佳,表皮能吸光,色泽深而不散,是种深层的色致,仿佛刷了一层油漆。内里结构紧凑,没有树轮,取而代之的是一环套一环的三角内核,它能层层剥下来,是可拆卸的。

    江禹挑了棵较粗的乔木,上下打量了一番,搓了搓手,然后一记手刀劈了下去。

    真.奥义.徒手撸树!

    只听一声脆响,竟如中顽石,江禹手掌停留在树皮上,表情一僵。他慢慢扭头看了看四下里,没人、没人,然后——

    “嗷——疼、疼、疼……”他怪叫着跳起来,开始疯狂甩手。

    太疼了啊!手都要肿了!

    他呲着牙,往手掌上轻轻吹气。好一会儿后,热辣辣的疼痛才有所消退。江禹细细感受了下,又内视己身,这才察觉到体内的情况实在糟糕,七大主脉断裂后,一些隐脉也在退化,圣体护主虽全力在自我修补,但补不就损,也只能勉强联系些许,这也就使得他圣体受限,多了一层枷锁,失了原有的肉身之力。怎么说呢,江禹身体现在就像是一面支离破碎的玻璃,圣体是强力胶,它只能尽力黏住它们,而江禹一旦刺激过度,这面玻璃就彻底成渣了。

    也就是说,现在我连个普通修士都不如喽。江禹耸耸肩,只笑了笑,这是要我废柴崛起的节奏啊。

    江禹也是洒脱,只是郁闷了几下,就平复了。都被那个老女人打成那样了,还掀了她的棺材板,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更何况,不是还有个光环,叫“破后而立”吗?

    嗯,就是想建个房子有点儿困难,我的徒手撸树啊。念此,江禹哀叹一声,只得在四下里寻找,很快眼睛一亮,从草丛里拖出一把石斧。只是,越拖越长,最后江禹一脸干笑地看着,这把足有他两、三个身长的巨大石斧,很是无语。喂,你这斧头比我脑袋都大啊,你这是闹哪儿样啊?

    算啦,凑合用吧。江禹一步步拖拽着石斧,挑了棵最细的乔木,这次先是上前比划了一下,只有那么一点点,应该没问题,然后才勉勉强强拎起斧柄,一甩斧头抡过去。“铿锵——”又如中顽石,这次连火花都蹭溅出来了,震得江禹手心发麻,石斧一脱手,居然恰好砸在他脚背上,疼痛不已,“嗷”地一声,跳脚而起。

    江禹看看乔木,只见它被砍着的所在竟然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印,只一会儿就不见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又瞧瞧震红的虎口,手掌仍在发麻,忍不住一皱眉。

    这威力……也太弱了吧!

    ……

    “没了圣体,你什么都不是!”

    “我是行者、仙二代、收藏者和小说家。”

    “嘴硬而已。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无知更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

    江禹暗自握了下拳,一种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无力感,让他很是不适,他忽地想起了某个讨人厌的圣女说过的话。

    没了圣体,我是什么?

    江禹认真思忖了会儿,可想不到答案。他凝视着双手,目露不服,我就不信了,我绝对不是圣体依赖症,“没了圣体,什么都不是”,当年我能理直气壮地回怼你,日后也能。我江禹强大的理由,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他抡起石斧,一次又一次甩向乔木。

    “铿锵——”“铿锵——”“铿锵……”

    火星四溅,林间不断传出铁石交碰之声,仿若是打铁淬火一般。

    这个黄昏,江禹一个人在此面对那根黑箭乔木,砍、劈、锯、磨、压、折,无所不用其极,与它死耗了近两个时辰,他全身大汗淋漓,手足更酸软无力,加上本就伤重,直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地厉害,可居然只把这根黑箭乔木磨出了一个浅浅的白痕。

    江禹累地瘫软靠着乔木,他伸手拍拍它,有气无力道:“算你厉害啊,明天我再来收拾你。等着瞧吧,我江禹不是谁都能欺负的。”说完,他就泄了最后一口气,“呼呼”地昏睡过去。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只是被一阵“呜呜”的号角声吵醒时,黑暗已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他朦胧中看见,不远处出现几道模糊的人影,伴随着兽骨敲打和号角吹响的声音。他甩了甩脑袋,清醒后才看清是小村的一群人,只是装扮有些怪异,正在爬坡。

    他放下石斧,爬起来就欲追过去看看,但一起身,却是触电一样的酥麻席遍全身,身体发沉,向前扑倒。原来是疲乏久积,身体不受控制了,成了一种僵直的状态。他活动了好一会儿,才有所缓解。村人们行地缓慢,江禹很快就跟了上去,并在尾部找到了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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