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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小芝担忧地看着他,眉头蹙起。

    可白茜羽的话已经说完了,将手里纯白的花束放在傅成山的墓前,没有鞠躬,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傅少泽望着她的背影,久久地出神。

    殷小芝轻轻唤了一声,“少泽……”

    傅少泽置若罔闻,他抹了把脸,冰凉的雨水进了眼睛,显得有些微微发红。直到回到车上,殷小芝上了车,关了车门,他才忽然对驾驶座的傅冬开口道,“先送殷小姐回去。”

    殷小芝一怔,随即鼻头发涩,却轻声应了一声“好”。

    自从傅家出事以来,曾经被踏破门槛的傅公馆经历了一阵子的忙乱后,渐渐变得门可罗雀,傅家也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所在,虽也有仁人义士声援或提供帮助,但多是文人清客、学生百姓居多,真正与傅家有利益相关的,则都保持了缄默。

    而殷小芝在出事的第二天,便每天风雨不辍地来到傅公馆,主动帮他分担纷杂的事物。虽然一开始傅少泽拒绝了她,但也没把人生撵出去,一忙起来,没留神的时候,她便很自觉地帮忙泡杯咖啡,或是准备好他手头需要的东西,帮忙接听电话,整理文件合同,每每都能缓解他的燃眉之急。

    甚至,疲乏的时候,让她宿在客房里歇下的情况也是有的。

    几天下来,傅少泽便也默认了她的存在,偶尔说句“谢谢”,虽然没有太多的交流,但在这个时候,她及时雨般的出现,的确是让他心生感激的……只是,他的心底最深处的声音说着:如果这个时候在他身边的人,是虞梦婉该多好。

    可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那个他所期盼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没有一个电话,没有嘘寒问暖,甚至就连唐菀都瞒着家里帮过傅家几次忙,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为什么不来呢?是她心里有鬼,还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

    虽然他认为她有着很大的嫌疑,还命人去直隶老宅那边查明情况,但心中未尝不是想要绝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好说服自己的确是怀疑错了人。

    他甚至想着,如果这个时候她来找他,或许敞开心扉聊一聊,就能证明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了。

    可他的心一天天地沉下去,从期待,到失望,最后甚至隐约有了一丝怨怼——在我身边的人,为什么不是你呢?

    为什么不是我呢?同样的问题,在殷小芝的心头苦涩地浮现。

    她在傅家出事的第一时间便过来帮忙,虽然被闺蜜冯惠调侃是“趁虚而入”,可她其实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纯粹地担心傅少泽,担心得不得了,哪怕对方误会或是怎么样也好,她只是想力所能及地能帮他分担一些肩上的重担。

    后来,她能感到两人的关系,渐渐不像一开始那样的疏远客套,甚至有时能聊上几句,像朋友一样相处,她泡咖啡端给他,他看也不看地便接过,道一声“谢谢”,这让她几乎有一丝幸福的错觉,似乎又能回到那个霞飞路小楼中的时光。

    可是,这终究只是错觉。

    殷小芝看向窗外滑落的雨丝,伸出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

    ……

    “when you wish upon a star

    makesdifference who you are

    anything your heart desires

    will eyou……”

    同样的雨珠划过车窗玻璃。

    音乐通过车载的收音机放出来的时候,有着严重失真的颗粒感,白茜羽望着窗外的街景,跟着调子轻轻地哼着。

    “if your heartin your dream……”哼到一半,驾驶座那边的人关掉了收音机。

    “喂。”白茜羽不满地出声。

    “怎么,不高兴?”谢南湘开着车,行驶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

    “看不出来我很愉快吗?”

    “看出来了。”

    白茜羽顺手拧开收音机,声音搁轻了一些,但乐声还在流淌,如今车载的收音机是相当昂贵而少见的,但岳老板是个很大方的人,送她的总是最好的。

    “消息我已经放出去几天了,现在半个上海滩都知道有个美丽绝色身怀巨款的富家千金了。”谢南湘皱眉道,“不过,你究竟想做什么?现在这个风口浪尖,太高调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在等人上钩。”白茜羽靠在椅背上,懒懒地说道。

    车厢中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的这句话让谢南湘终于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一时竟有些呆住了……说实话,他一生罕有震惊这样的情绪,但此时他的确感到震动且惊愕。

    得知傅成山死讯的那天,她就决定执行她笔记本上的第一稿计划。

    既然对方喜欢钱,喜欢色,她就把自己送上门去——当然,这个过程不能让对方察觉到是自己上门,而是以为自己绑架了一名无害的富家千金,而等他准备吃这块到手的肥肉时,她就会给对方一个很大的惊喜。

    而这个计划中,让对方确信她的身份是最关键的环节,为此,她决定信任谢南湘,将这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帮忙。

    当然,也考虑到可能会回不来的情况,她这次去参加葬礼的同时,也想和傅少泽打个预防针,以免到时候自己真挂了,这少爷新伤旧伤一时打击太大——她当然看得出这位前未婚夫对她是颇有些真心的。

    这世上,她愿意去“打预防针”的人,其实也没有几个。

    只是,没想到对方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怀疑起她来了,这让她不由感到有些意兴阑珊。

    片刻后,谢南湘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你……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在他看来,“冒险”这两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白茜羽的行为了,与其说是兵行险着,更应该说是破釜沉舟式的决绝,可偏偏说出这番话的人,此时的表情竟是那样的平静——她甚至还有心情哼歌。

    “虽然我的计划看起来似乎有些疯狂,但我仔细分析过了,可行性至少有四成,如果你加入的话,可以提高到六成……不是忽悠啊,我说真的。”白茜羽很认真地说道,虽然她这番话没有什么说服力,“所以……帮我。”

    谢南湘声音凝重地道,“如果上海站提出这个计划,上面那帮子人是绝对不会通过的。而对方有保镖,有打手,就凭我们两个……恕我直言,这只是找死。”

    “你觉得我会找死吗?”白茜羽反问。

    “会。”谢南湘毫不留情地道,“越是干这行的就越要怕死,达权通变,保存自身,然后等待时机一击致命。你想要为傅成山复仇的心情我理解,可图一时之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白茜羽静静地听他说完,在窗户玻璃上轻轻呵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指画了一个略显滑稽的骷髅头,笑了笑,“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在这世上,没有什么牵挂,所以为什么不能图一时之快?我这人娇贵,每时都要快乐。”

    “那个叫松井的活着一天,我一天就不快乐。”

    “住大别墅,不会快乐,买包买衣服,也不会快乐,一想到那个恶心的家伙还能继续坐在戏台子底下搂着女孩子嗑瓜子,我就更不快乐了。”她捧着脸,认真而忧愁地说,“再这样下去,我会抑郁的。”

    “你不会抑郁的……”谢南湘的薄唇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因为疯子是不会抑郁的。”

    白茜羽挑了挑眉,“哇,你说话也开始有哲理起来了。”

    车子驶到了爱多亚路,谢南湘停下车,熄火,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低沉地道,“……抱歉,我不能帮你。”

    “我只能给你几个忠告,如果对方真的上钩了,你需要做的事,就是示弱——他对女人不会有防备。但如果真的事不可为,你也要做好准备。”他从衣服的内侧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递给她,“我不会和你说什么要保护好自己这种话,我相信你比我更知道怎么做……当然,我建议你先将粉末涂在随身衣物的领口,出事了就舔一口,不遭罪。”

    “……你真贴心。”白茜羽接过那小药瓶掂了掂,表扬了他一句,随即走下车,“谢谢你今天帮我开车。”

    谢南湘随口问道,“你为什么不考虑请个司机?或者自己学开车?肖然跟我抱怨过很多次了。”

    “我有请,但是谈事不方便。”白茜羽耸耸肩,拍拍这辆昂贵汽车的车盖。

    “有请司机就不必学了,毕竟女人开车也不方便。”

    “嗯,是。”

    这个有些生涩的话题,到这里便继续不下去了。

    于是两人站在微雨中,一时沉默。

    身后,气派的小洋楼挂上了圣诞节气氛的彩灯,在晦暗冥冥的天色中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刚刚熄火的车子引擎还有着温度,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着淡淡的烟,被风一吹便散成了雾。谢南湘摘下黑色的皮手套,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

    风萧萧,雨也萧萧,似乎正是易水边壮士作别之时。

    “你去见了傅家大少爷,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他倚在车边,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所以,除了拉我入伙之外,没有什么要和我交代的么?”

    白茜羽一时被他问住了,“……我可以把这个理解为吃醋吗?”

    “有那么一点吧。”谢南湘思考了片刻,点头。

    白茜羽沉思良久,郑重道,“你是个好人。”

    “噗”……谢南湘叼着还没点燃的烟掉在了雨里。

    作者有话要说:lei了lei了。

    她要开始了。

    这章二合一是补昨天的不是加更。

    如果某天没更新就默认第二天补更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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