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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

    白茜羽恍惚地睁开眼, 四下一片漆黑, 唯有一扇小窗照进月光, 窗外深沉的夜色中有蒙蒙细雨落下。

    白日的暑气已散,风时时由窗缝透入,身下就是冰凉潮湿的地面,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发生什么事了?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傍晚,敲门声,邻居的问候,然后……然后发生什么事了?白茜羽有些头疼,她闭上眼,试图回忆起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当吴曼卿忽然敲门时,白茜羽的第一反应是装死。

    不过理智告诉她装死是个错漏百出的决定, 公寓只有一个出入口, 她又不会爬窗, 吴曼卿拿浣洗衣服就在弄堂口,她怎么也不可能离开而不被发现。

    而且,对方已经译出了电文, 掌握了“玉兰女校”甚至更多的信息,几乎顺理成章地可以推出目标, 要是一会儿功夫不注意, 一封电报拍过去,想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被人围得插翅难飞了。

    得想办法弄死这个人。

    白茜羽立刻做出了决定。

    她将枪藏在身后, 缓缓打开了门。

    然后……记忆到这里又有些卡壳, 白茜羽捂着脑袋, 感到大脑深处一阵刺痛,思维也跟着迟缓起来,连抬手的动作都十分吃力,像是喝了夜店里一万块一瓶的假酒后的第二天早晨,那是想吐吐不出,想睡睡不着。

    这是怎么中的招……

    不过,根据室外隐约传来的车水马龙声判断,她此时至少没有身处极司菲尔路的特工总部,再打量打量这间暗室的结构布局,似乎是一间民居,空气中有些潮湿霉变的味道,很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到底是谁在跟她过不去……

    白茜羽在脑海中过滤着自己得罪过的人,想来想去,她干掉的人对于东洋人那边应该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爪牙走狗的角色,过了这么久还大动干戈全东洋谍报网的推送,简直跟人肉搜索一样,有没有这么深仇大恨啊……

    焦虑与烦躁的情绪翻涌上来,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留在莫利爱路这个过于自信的举动,不过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对方没有立刻把她干掉或是交给特工总部,而是选择将她掳来,显然是别有所求。

    有需求,就可以谈……

    她身体微微紧绷,又放松一下,调节着呼吸,缓缓睁开双眼,有些费力地支撑着身体靠着墙坐起来。

    “虞小姐,醒了?”

    黑暗中,有人划亮火柴,白茜羽微微眯起眼,借着一团朦胧的光晕,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吴曼卿。

    与一直以来看起来寡淡平庸的形象不同,此时的她穿着一身夸张的缎子花长旗袍,衣料紧绷在身上,不仅如此,还化了浓妆涂了口红,长长的鬓发挽起在头顶上,瞟向她的一眼带着几分傲慢锐利。

    白茜羽没有开口,而是垂目沉默。

    她知道自己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非常关键,这会定下整场“谈判”的基调,如果第一句话露了怯,之后就只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了。

    “真是没有想到,比邻而居了三个月,白小姐竟然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吴曼卿慢条斯理地点燃了油捻子,照亮了方寸间的黑暗,“放心,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咱们之间也算有些情谊,只要你配合,我不会让你受太多苦的。”

    见白茜羽依然沉默,吴曼卿似乎有些失去了耐性,她吹灭了火柴,青烟四散,冷淡地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说吧,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夜莺’的事情,别装了,我很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

    白茜羽一怔,她没想到整了这么大一出,对方竟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怎么说呢,只能让她心里情不自禁发出一个疑问:就这?

    就这?!

    微弱的灯光照亮了这间暗室,这里似乎是一处民居中的杂物间,堆着柴火、缺角的桌椅板凳、扁担或是簸箕之类的工具,房间外很安静,但隐有光线闪动,似乎外间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白茜羽想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掐了自己的大腿,随即挤着嗓子,用颤抖的声音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姓吴,也不叫吴曼卿。”吴曼卿翘着二郎腿,淡淡地说道,“我的本名是雾岛怜子。”

    白茜羽配合地做出惊恐的表情,只是表演略显浮于表面,看得出演技并不走心,好在四周昏暗,估计也看不太出,她还准备配合着说点什么,没想到化名吴曼卿的雾岛怜子接着道:

    “我是东洋人,父亲是鹿儿岛出身,母亲却是奉天人,我在烟台出生的,然后在北平上的女子学校,从我的口音和习惯完全瞧不出来吧?我曾经也以为自个儿就是……”她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不过,‘吴曼卿’这个身份,以后还会有很大的用处,这是机密,跟你说倒也无妨,可惜……虞小姐,您一个北方小县城出身的旧式妇女,就算知道了恐怕也理解不了这么宏伟的蓝图。”

    她现在不再装作吴曼卿,便毫不掩饰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儿化音,坐姿也变得很是懒散,与曾经谨言慎行、毫无特色的报社职员判若两人。

    “什么蓝图?”白茜羽察觉到这位她曾经以为的专业人士,其实话很多——或者说,是很有表达的**,吴曼卿似乎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安全”的倾诉对象,大概是因为隐姓埋名潜伏了多年,终于可以对一个将死之人一吐为快。

    “一个关于‘五族共荣’和‘王道乐土’的蓝图……而我是这个计划挑选了许多年选定的唯一执行人,还为此又接受了一年的特别训练,你以为我来到上海隐姓埋名是为了什么?我身上有大任务的。”吴曼卿目光中闪动着幽幽的光芒,只是到了此时,她又不愿展开说了。

    “虞小姐,说说你吧,你和‘夜莺’是怎么认识的?不要玩那些小心思,我的耐心有限。”一声轻响,吴曼卿将一把枪拍在桌上,正是白茜羽之前揣在身上的那把。

    白茜羽沉默了一会儿,不是她不想回答,只是她也没有预设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得在脑海中编一会儿。

    “再不说,我可就开枪了。”吴曼卿看出她“心防已破”,便拿起枪上了保险指向她的脑袋,声色俱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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