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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茜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些人的一生之敌,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幸地被人作为“新手任务”的一部分, 奖励给了复仇归来的密斯潘, 这三个月来,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卖了包, 续了租, 登了半年份的离婚告示,便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白茜羽没能改变这个世界,却很成功地被这个世界所改变, 开始与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大部分人一样,得过一天便过一天, 任凭你城头变幻大王旗,我自煮菜饭晒被子八方不动。

    她读书, 她看报, 她和弄堂里的老爷叔下象棋,教街坊邻里做广播体操, 她全面发展德智体美劳,她从黑市上通过隐秘渠道买来电台, 每天雷打不动地监听邻居家的电报。

    邻居吴小姐有一个电台这件事, 是白茜羽一次敲门试图热情地分享自制的黑暗料理时,无意中发现的。

    那时,吴曼卿可能正在收发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听到敲门声没来得及很好地掩饰, 所以只是用布匆匆地盖了一下, 光是站在门口瞥一眼的功夫,普通老百姓也认不出什么玩意儿。

    白茜羽当即回房便确认了时间,周五的下午四点三十分钟,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与邻居的出没时间,大概能推测出这吴曼卿每周固定接收电报的时间段。

    监听电报并不难,出于技多不压身的想法,白茜羽在孤岛时期的傅公馆研究过这方面的技术,索性闲着也是闲着,就顺便进修一下这个在近代不可或缺的通讯手段。

    当然,光有书本知识是不够的,她也不免用伙食费、水电煤费、垃圾清理费之类的理由敲诈了肖然许多次的专业技术培训课程。

    她在黑市贩子手里买到的是明治电气仿制的美式电台,质量堪忧,远距离的情况下会被一些功率大的发射台所干扰,不过她从那块布罩着的体积判断出吴曼卿用的应该是个使用电池的小功率电台,监听到她的频段并不难。

    但是,破译密文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近这段时间,白茜羽为数不多的乐趣就是猜测邻居用的是什么密码本了,不过至今没有什么进展。

    这位化名吴曼卿的新邻居可能来自梅机关,也有可能是特高课,总之是敌方没有错,因为在如今成立了伪政府的上海,能大摇大摆连续三个月定时使用电台而不被抓走的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一直以来,白茜羽都在观察这位新邻居,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

    不过,敌若先动,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白小姐,去买菜啊。”

    今天,白茜羽估算着时间,果然在楼下碰到了下班回来的吴曼卿,她见了白茜羽,很和善地率先打了招呼。

    不同于曾经明媚招摇的金雁儿,吴曼卿一向低调,一身素淡的旗袍,提着一个很普通的公文包,以及一个百货公司的购物袋。

    吴小姐的年纪很难判断,她好像二十岁,也可以说三十岁,说不出是否很漂亮,却也不能说很平凡,有着南方人秀气的五官,也有北方人高挑的身量。

    这可能是一个真正的“专业人士”。

    真正的间谍,极少是那种刀口喋血的人物,他们大多都是过着普通的人生,有着普通的工作,为了避免发生冲突暴露身份导致任务失败,平时通常都会显得很不起眼,或者说是人畜无害甚至忍气吞声的,直到收到任务之前,长年累月皆是如此。

    或许这就是潜伏吧。

    “别和黄太说,她可不让我在房子里做饭。”白·业余选手·遇事不决莽一波·茜羽甜甜一笑,与她闲谈着,一道上了楼。

    楼道狭窄而闷热,傍晚时分,有各家的饭菜香飘出来,虽然因为粮食紧张的关系,比起之前而言已经闻不出红烧肉或是糖醋鱼的味道了。

    吴曼卿走在前面,白茜羽目光追随着她略显纤细的背影,在脖颈与关节处徘徊片刻,收回明显太过于莽夫的念头,很开朗地开口道,“吴小姐今天去百货公司啦,买了什么呀?”

    她注意到吴曼卿握着纸袋的手指微微紧了紧,然后说道,“噢,裁了件旗袍,但衣柜里没有配的鞋子,就去买了双。”

    上到二楼,楼梯口,吴曼卿忽然让了让身子,礼貌地示意她走在前头,白茜羽便也朝她点头一笑,走在前面。

    这一次,是吴曼卿开口了,“白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的声音从白茜羽身后响起的时候,不知哪里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令人身上几乎要起一层白毛汗。

    白茜羽微笑道,“我啊,不过是动动笔杆子罢了。”

    她与吴曼卿比邻而居,吴曼卿显然对她有所了解,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看起来没有任何经济收入,却能租住在如此紧要地段的房子里,若是不找个好些的由头恐怕难以自圆其说。

    “这么说,咱们也算是同行了。”吴曼卿的声音倒是听不出情绪,“白小姐写的是什么?可有大作可供拜读?”

    “一些无病□□的诗歌而已,也不指望有什么名气。”

    “白小姐谦虚了,想必也是有佳句问世的?”今天,吴曼卿的话似乎比以往要多一些,她以往几乎从不主动问及白茜羽的事情。

    “爱情……”白茜羽忽然提高了调门,将吴曼卿吓了一跳。

    “‘爱情,不是可以克制与忍耐的!它不分时代,越是动乱,就越显得弥足珍贵。我,会用我的一切去爱他,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她先是用很有感染力的语气吟了一段,这才说道,“拙作一首,献丑了。”

    吴曼卿有些发呆,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当场便吟诗一首,还吟得如此感情充沛,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刚才挑起的话头便没头没尾地停在了这里。

    好在两人终于走完了楼梯,吴曼卿加快几步走到门口,一边客套地说了一句“呵呵写得真好”一边拿钥匙开门,礼貌地点点头,便闪身进去了。

    听到对面也传来开门与关门落锁的声音,吴曼卿这才看了眼手表,然后照例地检查了房间窗户与抽屉间的缝隙,以及桌面零散物件的摆放位置,这才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箱子,从里头拿出电台。

    然后,吴曼卿摊开笔记本,蘸好墨水,戴上耳机,准备接收来自总部一周一次的电报。

    ……

    白茜羽戴上了耳机,一边照例地嫌弃笨重难看的款式,一边摊开笔记本,等待着邻居电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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