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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先生仙踪无定,不知何处。

    正是菊艳蟹肥的秋季,肥硕的蟹黄配上一壶上好的桂花酿。武帝知道,萧暥吃饱了后好说话。

    萧暥放开吃喝,边吃还边琢磨皇帝此来的意图,这应该不是断头饭吧?

    好像是皇帝有话要问他?

    白花花的蟹肉沾着老陈醋,有点酸,醋里最好再放点儿糖,永安城的桂花糖最香甜了,只可惜再也尝不到了。

    他心里遗憾地想,手也没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那个玲珑的金球。

    结果不知碰触了什么机括,咔哒一声铜罩滑落,里头的凝香丸滚了出来,滑落到席上,兀自滴溜转着。

    杨拓见状几欲气绝。此人吃个饭怎么还要作怪?

    萧暥好奇地捡起那犹如羊脂般的金色膏丸,这莫不是古代帝王吞服的金丹?

    谢映之说过,术士炼制的金丹很多有毒,长期服用于身体有损,但是却能在短期内使得人神清体健。就相当于把人的体能激发出来。

    他常年征战,一身伤病,如今已跨不上战马了。

    但是,山河风雨,外患未歇。

    当年横云岭走脱了赫连因,他一直耿耿于怀。

    他摩挲着那雕琢精美的金丸,心里开始暗暗打起了盘算,这东西吃了真的能提振气力?

    但怎么觉得有点油腻啊?

    凝香丸触及肌肤开始软化,有金色的油脂溢出,顺着莹润的指尖淌下……

    武帝顿时感到呼吸都不畅了,他极力地克制住自己,“朕今日来是有件事想问将军。”

    他凝目注视着萧暥,“瞿钢,丙南率锐士营余部去向不明。萧将军可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萧暥一诧:已经跑了?!

    他简直想击掌而起,好小子,跑那么利索!

    咳咳……

    他心绪起伏牵动旧伤,加上刚才又嘴馋喝了酒,胸口阵阵隐痛,皱着眉一阵低咳,单薄的囚衣下勾勒出清削骨感的轮廓。

    皇帝看他的目光霎时更深了几分,想伸手为他顺气,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停在了空中,最后暗握成拳压下,眸中有不明的情绪涌动。

    那一边,萧暥大概觉得皇帝此刻恼怒又无奈,忍着笑,眼梢微微勾起,答道,“陛下,锐士营不是已经裁撤了?如今他们都是布衣,也许结伙做生意去了,陛下想知道他们的下落,还不如去问容绪先生。”

    他还有点得意,不留神狐狸尾巴漏了出来,被皇帝一把扣住了手腕。

    皇帝的手烫得惊人,指腹缓缓地揉过那皓白手腕上的红痕,然后神色莫测地从他掌心取走了凝香丸,“融了就不好吃了。”

    萧暥这才发现手心滑润都是油脂,心想这容绪先生不愧是九州首富,炼制的丹药也富得流油?于是他不讲究地把手在囚衣上擦了擦。

    “瞿钢,丙南都是于国有功之臣,”武帝将那香丸再次置回金笼中,徐徐道:“

    如今他们出门远道行商,朕是不是该派人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不劳陛下费心。”萧暥当即道,

    历代皇帝都会这一招,将士军前半生死,家人却被皇帝扣为人质。

    况且瞿钢他们此番可不是出征,而是真的要干一件大逆不道之事,既然打算干他这一票,他们的家人早就撤离了,还等皇帝来拿人?

    “莫非他们已经离开大梁了?”武帝沉声道。

    果然他看到萧暥眼梢微微一撩。

    皇帝的心弦也随之被撩地一颤,说他城府深罢,他连伪装都不擅长,听到瞿钢他们失踪的消息后,他的狐狸尾巴快藏不住了。但说他心思率直吧,都把他关在牢狱里了,竟还能兴起风浪!

    如果说是他只是悄悄豢养一些私兵,武帝也就随他去了,但锐士营不是一般的军队,而是在乱世烽火中千锤百炼,打下九州大半壁江山的百战精锐。即使只余下数千人,战力仍不可小觑。眼下皇帝迫切要弄明白的是,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萧暥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就见上官朗推门禀报道,“陛下,尚书台送来的急件。

    皇帝看向萧暥,后者正专心吃饭。他不动声色道:“念”。

    上官朗展开文书:“襄州太守报,瞿钢率部千余人抵江陵渡口,现已集结渡船顺江南下。”

    萧暥目光一霎。不可能。瞿钢他们不可能去江南!

    他立即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武帝指间把玩着绣丸,不疾不徐道:“看来朕当询问新任的江州牧魏曦了。”

    萧暥心中猛地一沉。

    魏曦当然不知瞿钢他们的下落,肯定交不出人,那么皇帝就可以抗旨不遵降罪魏曦,顺便裁撤了江州牧。

    再看如今天下,诸侯皆俯首而去封地,唯有江州,依旧不在皇帝的直接管辖之下。

    魏西陵已经不在了,魏曦没有魏西陵的威望,且继任江州牧不满半年,江州正是人心不稳之时,也是皇帝收回江州大权的最好时机!

    萧暥懊恼,他怎么就没想到!

    他只想着自己时日无多,要乘早解决了赫连因这桩心病,以免日后养成大患,结果皇帝给他来了这么一手!

    “萧将军有何提议?”武帝颇有深意地看向他。

    萧暥明白了,现在皇帝给他两个选择,一,交待瞿钢等人的去向。二,如果他不交代,那么就要以此为借口裁撤江州了!

    萧暥微垂的长睫下眸光幽然一闪。有点可惜地看了眼桌案上没吃多少的饭菜,果然皇帝的饭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他搁下木箸道,“他们去了西北凉州。”

    “凉州?”武帝一惊,这倒是出乎预料,“去凉州作甚?”

    萧暥道:“收购皮货。”

    凉州和北狄交界一直有民间的边市,胆子大的商贾,便去边市跟胡人做买卖。

    边市上能买到上好的胡马,皮甲,胡刀等等,还有大雍境内各种违禁的物品,边市就是个法外之地,胆大手黑的人能赚得盆满钵满,混得风生水起。

    武帝疑道:“他率锐士营上千人都去边市行商了?是何营生需要那么大的商队?”

    萧暥道:“雍凉边境混乱,蛮人洗劫商贩乃家常便饭,出关做生意唯有人多势众,才不至于被欺凌掠夺。”

    不等皇帝再问,他站起身,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多谢陛下的酒菜,我吃饱了,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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