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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透过岩缝拉开了一线。

    萧暥眸中流光一闪,立即压下身。

    寒烈的金戈之气瞬间围绕上来,凛冽中隐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艳撩人,谢映之不习惯地蹙眉,微微偏首时,唇与唇之间温软地轻触而过,黑暗中像一道电流掠过,两人都同时呼吸一窒。

    但没有机会让他们继续回味这个意外的轻吻,头顶上,森冷的刀锋已经挑开长草,血腥气扑面而来。

    萧暥的手静静移到剑柄上,浑身的肌肉像绷紧的弓弦,充满韧性和力度。就在他蓄势待发时,一只轻如落羽的手悄然抚上他后背,谢映之微微探起身,“不必。”

    随即他手指轻轻隔空一点,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近在咫尺的刀锋在月光下晃了晃,便收了回去。

    脚步声逐渐远去。

    “已无事了。”谢映之轻轻道。

    萧暥还在想刚才发生了什么,应声道:“哦。”

    沉默。

    寂静中谢映之感到他温热的呼吸缓缓地拂在颈侧。深秋的寒夜里,激起微微的颤栗。

    “萧将军……”他难耐地吸了口气。

    萧暥这才反应过来,敌军都撤走了,所以,你还压着他做什么?

    他赶紧起身,“先生,刚才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突然撤走了?”

    “只是幻术罢了。”谢映之淡淡道。

    从岩缝里出来,萧暥怪不好意思的,谢映之都被他看光了,脾气再好,现在心里也暗恼罢?

    他悄悄瞥着谢映之的眼神,“先生,刚才得罪了。”

    谢映之淡淡道:“事出有因,将军不必介怀。”

    萧暥当然不介怀了,都是男人嘛,说起来上一回他在河里洗澡,谢映之不也都看到了吗,算是扯平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吧还是谢映之比较吃亏,他一个大老粗,谁愿意看他。

    萧暥见谢映之看起来并不介意,狐狸尾巴又拖出来了,他见谢映之发间有草屑尘土,“那个……先生,你要不要再洗洗?”

    ***

    寒山别院

    谢映之眉心微微一蹙,锋利的琴弦如蛛网般缠住了他的手腕。

    东方冉见他目光空濛渺远,似已经入境,才停下抚琴,站起身走到雪地中央。仿佛欣赏着这幅完美的容颜,长而尖的指甲刮过他的面颊。

    “不要操之过急。”风长离淡淡道。

    “主君不是说,谢映之陷入溯回阵后随我处置吗?”

    “我知道你恨他,但我也知道,在你心底,嫉更甚于恨,不是么?”

    被一语道破心事,东方冉也不隐瞒,道,“他夺走了本属于我的一切,我只是取回该属于我的,只要换上这张脸,我就是玄门之首了。”

    风长离漫不经心道:“一张新鲜的人脸能维持几年?三年?五年?几年后容颜衰败,你依旧是你。”

    “给我几年足够毁灭玄门了,这不是主君的心意吗?”东方冉不解。

    风长离摇首:“不,我不是一个前来毁灭的人,我索求的是再造,玄门存续千年,自有它存在的意义,不是你几年时间就能毁灭的。”

    说话间他悠然走到阵中,黑袍下探出一根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挑起琴弦,发出铮的一声幽冷的清响。缚在谢映之右腕上的弦骤然收紧,嵌入白皙的肌肤中,殷红的鲜血盈出,滴落到雪地上。

    “这么鲜活美妙的躯体,毁坏了岂不可惜?”风长离轻声道。

    东方冉不理解:“主君是怜惜他?”

    风长离反问:“你知道人傀术么?”

    东方冉:“人傀术可让人变成傀儡,任意摆布。”

    风长离不屑地笑了下:“那只是低阶之术。”

    东方冉谦恭道:“那何谓高阶之术,请主君指教。”

    “在高阶的人傀术里,你的意识便可以完全控制他的身体,毫无障碍地操.纵他,如同操.纵精致的人偶,就好像……”风长离沉吟片刻,像吐露幽晦的隐秘般轻声道,“就好像你成为了他,取代了他。”他看向东方冉,“你不想要一个精致的人偶吗?”

    东方冉心中怦然一动,可以随意操.控的人偶?

    他情不自禁问:“如何做到?”

    风长离道:“只要他本人的意识永远徘徊于溯回境中,他的身体就会成为一具空壳,你就可以得到他的一切,不止是这张脸。”

    东方冉想了想,仍有疑虑:“但谢映之身为玄首,精神力非寻常人可比,怎么样才能让他的意识永远困于溯回境中?”

    风长离意味深长道:“即使他是玄首,也不是无懈可击的,他也有弱点和破绽。”

    东方冉讨好道:“看来主君已经找到了?”

    风长离坐回古琴前,手按上琴弦:“云心月性,却身陷凡尘,怎不让人叹息。”

    诡丽幽缠的琴声从他指间绵绵不断地流淌出来。

    风卷起雪花飞旋,飘落在谢映之乌黑的长发间。

    ***

    溯回境

    朔风呼啸,大地一片苍茫。冻云黯淡,酝酿着一场大雪。

    “将军不可再继续进兵了。”谢映之蹙眉道,“幽燕苦寒,若再勉强支撑,怕不长久。”

    云越闻言脸色骤变,忧心忡忡道,“主公,天寒地冻大雪将至,我军缺乏御寒之物,不如先退兵回雍州,来年再战。”

    “不可,咳咳咳,”萧暥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他用手捂着唇,清瘦的肩胛咳得微微发颤。

    入冬以后,他的畏寒之疾时时发作,加上军营艰苦,征战劳累,病势愈加沉重。

    但是如果退兵,不仅前功尽弃,以他江河日下的身体状况,来年还有没有余力北伐就不好说了。统一中原之志将难以实现。

    他紧皱着眉心勉强止住咳嗽,黯淡的灯光下,洁白的帕子染上一点怵目的殷红,被他悄然卷在手心,道,“让诸将来中军议事。”

    羊皮地图在案头摊开,烛火昏昏照着萧暥苍白的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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