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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世之中,一卷明灯。

    确认太老师安然无恙,宋皎也就放心了。

    而挂在庆国城楼上的白布,第二天一早天亮时,就发现被人摘下来了。

    应该是庆国的计策。

    宋皎听从太老师走的时候的嘱咐,没有自乱阵脚、轻举妄动,这才逃过一劫。

    庆国那边,当然闹得不安宁。

    陈宿端坐在桌前,批阅奏章,侍从将饭菜端进来,放在桌上,他连眼睛都不太,挥了挥手,就让他们下去。

    侍从们轻手轻脚地离开,把门给关上。

    门扇关上之后,李煦才从里间走出来。

    他毫不客气地坐到饭桌前,开始吃饭。

    陈宿叩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殿下,城门前的白布是不是你吩咐的?”

    李煦拿着筷子,翻拣着盘子里的菜色,满不在乎道:“嗯。”

    陈宿强自忍耐:“殿下,我说过了,现在还不能动宋皎。”

    “我没动他啊,就吓唬他一下。”

    “李煦!”

    陈宿猛地站起来,将椅子都带翻,李煦顿了一下,丢下筷子,站起来。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我是想杀他,可他不是没过来嘛?你怎么回事?”

    陈宿捏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几回喘息过后,竟然恢复了平静。

    可是李煦还在喋喋不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谁才是七皇子?你是不是在护着宋皎?”

    陈宿扭头看向一边,看见挂在墙上的长剑。

    凝视片刻之后,他回过头,淡淡道:“因为宋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已经害过他两次了,我不想再有第三次。”

    李煦嗤笑一声:“省省吧,你都投庆国了,还在这儿装什么高风亮节?你现在回去,宋皎会让你做殿下吗?都投‘敌’了,就好好做事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要是真听宋皎的,你会把谢家二夫人害到流产?别又当又立的。”

    陈宿竭力忍耐,拂袖离开。

    李煦想了想,走到桌边,随手拽了一张纸,写了几行字。

    他在不肯露面的时候,就是这样向外界传达自己的命令的。

    陈宿不让他动宋皎,他偏要动。

    庆国边境对宋皎派去的人解了禁,宋皎又可以派人给公仪修送补品,他和公仪修也恢复了联系。

    两个侍从往来于饮马河两边。

    回来之后,便向宋皎复命。

    “回殿下,东西都送到了,公仪老先生眼见着精神好了许多,想是快好了。”

    “那就好。”宋皎笑了笑,让他们下去拿赏钱。

    又是一天傍晚,宋皎忽然想起,早晨准备好的东西里,有一味药忘记送给太老师了。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想了想,还是让人把两个送信的人喊过来,让他们再跑一趟。

    谢沉傍晚出去巡逻,他耍赖,低着头,非要让宋皎给他戴上头盔,才肯提着长戟出门。

    他走之后,宋皎就一个人待着,一边看书,一边等人回来。

    谢沉还没回来,他派去对面送东西的人先回来了。

    这时候已经入了夜,宋皎拨亮烛花,问道:“今天怎么是你一个人?”

    传信的侍从道:“回殿下,小刘他傍晚闹肚子,殿下又紧急传召,小的就一个人去了。”

    “噢,好。”宋皎不做怀疑,又问,“药材送到了吗?”

    “回殿下,都送到了,把殿下的话一五一十地传给公仪老先生了,是上午落下的药材,药要一起煎才有用。”

    “那好。”宋皎点点头,“你下去领赏钱吧。”

    侍从却不肯走,站在宋皎面前,似乎还有话要说。

    宋皎疑惑道:“怎么了?还有事情?”

    “小的、小的刚才去,觉得老先生的脸色不是很好,一问才知道,老先生都是早晨好一些,到晚上就不好了。殿下派我们去的时候,都是早上,所以我们见着老先生好好的,所以……”

    宋皎直起身子:“怎么会这样?”

    “小的也不清楚。”侍从抬眼,悄悄看他的神色,“听老先生说,他吃殿下送去的药,就会好得多,要是吃庆国那边的大夫给他开的药,就会难受一晚上。”

    宋皎睁大眼睛,神色惊讶。

    庆国总不会连一个太老师都容不下,更何况太老师才刚刚帮他们把李煦带回来……

    对了,李煦,那个疯子,寻常人根本没办法知道他的想法。

    他又一向憎恶自己,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容不下太老师……

    宋皎的心迅速沉了下去,他一心以为是自己害了公仪修,他忧心太老师的病情,这阵子日日派人送东西,太张扬了。

    他往外边挪了挪,就要下榻。

    那侍从又道:“殿下,老先生悄悄给了我一点药渣,让我带给殿下,让殿下看看。”

    他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

    宋皎看了一眼,便道:“行,那我去找大夫过来看看……”

    他说着这话,便要往外走,刚要喊人进来,却猛地被人从身后按住,那个装着药渣的纸包被打开,里面却是药粉,往前一撒,就吹在宋皎面上。

    宋皎来不及屏住呼吸,就听见那侍从说了一句:“殿下,对不住了。”

    宋皎想喊,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只能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李煦。钱?权?”

    他知道是李煦收买了这个人,因此问他是钱还是权。

    但是侍从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自己也紧张得要死,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哆嗦着从手里拿出一把匕首,抵在宋皎的心口。

    宋皎在这时候完全失去意识。

    刚刚归顺齐国的州郡诸多变数,恐有奸细,谢沉每隔三天巡逻一次。

    谢沉带着人马,绕着饮马河,在城墙边巡逻一圈。

    出来的时候是傍晚,日薄西山的时候,边境线长,骑着马走一圈下来,就已经是暮色四合了。

    谢沉头上戴着头盔,跟着他的士兵们瞧了一路,觉得奇怪,便问:“沉哥,你……”

    谢沉回头:“嗯?”

    只有牧英敢说:“沉哥,你今天头看起来特别大。”

    谢沉神色一凝,随后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卯卯说,头盔带着冰凉凉的,特别冷又特别硬,他怕我硌着,所以给我——”

    他抬手摘下头盔,露出底下的兔耳帽子。

    众人语塞,不愿意再开口。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谢沉继续道:“卯卯怕我硌着,就特意给我戴了这个。来的时候我说不要,他非要给我戴。”

    最后还是牧英开了口:“沉哥,你做梦吗?”

    士兵们点头:“我们在外面等的时候都看见了,是沉哥你撒娇,让殿下给你戴的。殿下还问你,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为什么要戴帽子。”

    谢沉咬牙:“……闭嘴,不说话能憋死你们吗?”

    他重新戴上头盔,提起缰绳,准备回去。

    谢沉很快就重新翘起狼尾巴:“回去吃饭,卯卯肯定已经在等我吃饭了。”

    他回头看向身后众人:“他们有给你们留大锅饭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吃?不过要先问过卯卯的意思。”

    众人无语:“哥,我们不敢打扰,大锅饭香,我们就爱吃大锅饭,别扯我们了行吗?”

    牧英道:“沉哥,你再多嘚瑟一句,我等下回去就告诉卯卯,告诉他你跟我们说了什么,今晚卯卯肯定让你跪着睡觉。”

    谢沉忙道:“别啊,兄弟一场,我不就是……”

    靠近城门,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什么奇怪的动静,他立即噤了声,紧握长戟。

    士兵们很快也反应过来,循着他的目光,朝城墙那边望去。

    几个鬼鬼祟祟的庆国士兵,正蹲在城墙外,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他们抬眼看见谢沉一行人正在靠近,登时慌了手脚,转身就要跑。

    谢沉见他们发现了,也不再掩饰,握着长戟,便将长戟掷出去,一声怒喝随之响起:“站住!”

    旁人喊“站住”,一般是没人会听的。

    可是谢沉喊“站住”,那几个庆国士兵,竟然全部站住了——

    因为谢沉掷出去的那个长戟,准准地穿过其中一个士兵的胸膛,将他钉死在地上。

    伴随着一声惨叫,浓稠的血液在夜色中缓缓散开,滑到他的同伴的脚下,讲他们逃跑的脚步黏住。

    谢沉带着人快步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谢沉骑在马上,把自己插在地上的长戟收回来。

    他冷声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庆国士兵只是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谢沉抬起手,只听见“唰”的一声,又一个士兵被他刺穿了胸膛。

    一连杀了三个,最后只剩下两个,谢沉又道:“你们两个,谁先说,谁就活。”

    话音未落,两个人同时开了口。

    “小的们奉七皇子的命令,在这里等候……”

    “七皇子安排了人去绑宋皎殿下,小的们在这里接应……”

    谢沉在一长串杂乱无章的求饶声里,听见这两句话。

    他咬紧下颌,握紧长戟,只感觉脑子里嗡嗡的。

    谢沉转身向回,来不及吩咐什么,就赶着马往回跑。

    里边人来不及给他开城门,才开了半边,还有半边,就被他劈烂了。

    谢沉骑在马上,双眼紧紧盯着前方,一时间,连眨眼都忘记了,只知道赶着马往前。

    因为忘了眨眼,他连眼睛都是通红的。

    路上遇见来报信的侍从,他没理会,径自赶着马从他身边跑过。

    谢沉骑着马,一路进了住所,住所里的侍从应该也已经发现宋皎不见了,一片乱糟糟的,正四处找人,有人看见他,试图把他从走廊上拦下来。

    “殿下,宋皎殿下不见……”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他也听不见。

    谢沉直接从走廊上跨过去,抄最近的路,到了两个人的房间门口。

    他松开缰绳,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推开门,房中空无一人,蜡烛烧了一半,宋皎看的书还放在桌上,翻开一页。

    还有侍从们送过来的食盒,还放在桌上,没有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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