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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臣不敢。”他低下头去。

    “不敢?”她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的神色:“皇帝现在还有什么是不敢的么?”

    她渐渐燃起火苗的双眼仿佛忽而又被浇灭,变幻成了柔和:“不知皇帝是否还记得,在你四岁那年,是谁力排众议将你抱上了皇椅,又是谁带着你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今天?”

    皇上眼中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他垂下眼帘静默不语。

    “哀家拉着你的小手的时候就想着,有一日要看你当个中兴大清的旷世明君,盼着盼着,你的翅膀倒是长硬了。”她仿佛自嘲般的一笑:“ 哀家待你视如己出,你却背着哀家私自去醇亲王府探视,恐怕,你从未将哀家视为额娘吧?”

    皇上蹙着眉心虽然一言不发,然而渐红的眼眶却遮掩不住他欲言又止的心碎。我不禁诧异慈禧为何会知道我和皇上曾私下去过一次醇亲王府。

    慈禧朝他逼近几步:“哀家对你充满期盼的放手,然而,你给哀家看的都是什么?”

    “听了那几个小人的教唆,将那些洋人的东西当作至宝,老祖宗的根都恨不得平地拔起!胆敢串通伊藤博文,若不是哀家及时到场,你究竟还想做什么? 让你好好当皇帝你不当,偏要将紫禁城掀个天翻地覆!”仿佛一点即燃,温情牌打完之后,她的怒火呈燎原之势。

    皇上抬头想要辩解什么,然而慈禧却并不给他机会:“对你不满的大臣,折子都堆成了山,哀家跟他们说你不过是少年意气,替你兜了下来,却不知你便是那不知恩情的蛇!狠狠咬了哀家一口。”

    情绪激愤之处,她的眼眶渐红,仿佛是失望却又夹杂着心痛,我却不知这其中的情感几分真几分假,但我是第一次见到她落泪。此刻,仿佛她才是那个彻彻底底的受害者,声声诉说着他的不是。

    皇上听闻最后那句话,终于忍不住惊愕跪下说:“亲爸爸!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慈禧透着几分冷笑:“你应当好好去问问那康有为,自认为自己很有胆魄?以为买通一个区区的袁世凯便能将整个颐和园包围起来,下一步是什么?幽禁还是刺杀?”

    皇上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一切的冷静都瞬间崩然而塌,她的指责他原本早已做好打算全盘接受,但他怎样都不可能接受这陷他于不义莫须有的“弑母”之罪:“亲爸爸!此事儿臣并不知情!”

    我一诧,身子仿佛无力的被掏空,板上钉丁的事原来真的不容我更改,无论如何康有为还是策划了这些。

    “你不知情?就凭康有为他能有这胆子?袁世凯一入京,你便升任他为侍郎,允许他可以不受荣禄节制,你们策划了什么,自己心里头清楚。 ”慈禧逼视着他,目光犹如刀片那般,他们这么多年的“母子情”,无论是否是表面上的温情,都在今夜碎成了一块一块的纸屑。

    皇上百口莫辩,焦急和痛心都交织成他眼角隐忍的泪。

    “所以,皇帝,你休要怪哀家。”她仿佛一声无奈的叹息,如母亲那般用她仅剩的最后一丝温情抚摸着他的脸颊,他泪流不止。

    “来人,将珍妃带她去她该去的地方。”随后,慈禧决然的收起脸颊上的一切喜怒哀乐,只剩坚硬和冰冷。

    她一声令下,带兵的荣禄便指挥一队士兵将这里团团围住,几名侍卫架住了我的手臂。

    “亲爸爸!这些事,从头至尾都和珍妃无关,您尽请处置儿臣!”他见状,着急的跪下替我请命,我摇摇头,眼角温热。

    “皇帝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慈禧冷冷看了他一眼,扭头说:“把她拉下去!”

    “亲爸爸!”他心急如焚的看了我一眼。

    “皇上,不必为我求情了。”我咬着唇,竭力不让泪落下,只是不知,这次一分离,何时再相见。

    眼角的温热滑到唇边却是一抹冰凉:“您一个人要好好的。”

    我满是泪痕的说完,便任由那几名侍卫生生将我架走,眼见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最后回头看了那个身影一眼, 仿佛还能透过眼中的一片朦胧看到他不时瞥向我时那埋藏不住的心痛,仿佛还能看到他依然泪流不止的在恳求慈禧。

    载湉,你当真是个傻瓜,我带着泪光苦笑。明知慈禧已经铁了心,他却还是锲而不舍的想要保住我,那么他自己呢?是否有想过过了今日,他便将生生浇灭自己一切的抱负和理想,沦为一个没有自由甚至不能够再有自己思想的牵线木偶。他那样一个志气昂扬的少年却要生生地被由身到心的禁锢起来。于他来说,那恐怕才是生不如死。

    他们带着我七拐八转的走了很久很久,周遭的一切越来越陌生,最终进了一条幽长却又越来越深暗的甬道,我能确定的是从未来过这里。我的心由方才对他的担忧转变成了隐隐的恐惧,仿佛等待着囚禁我的未知的前方充斥着无穷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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