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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违反规定的。”她生气地说道。

    小维看到了安德烈扬起的巴掌。她差点儿就能防住了,但他动作很快,而且两个人距离太近。他一巴掌扇在小维脸上。小维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

    “你想来一招空手道吗?”他说,“让我看看你学了些什么没用的烂招数?”

    她伸手摸摸脸。脸颊已经发烫,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肯定被打得乌青了。

    “没事。”她对自己说,“没什么是我忍不了的。”

    “还是算了吧,”他大笑,“我不知道你学来干吗。”

    “一周只上几个小时而已。”她说。

    “对,还有上学的时间,”他说,“好像上学对你真有什么用处似的。你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干吧。”

    “我还是在给你打工,安德烈。”她说,“我没有给其他人打工。”

    “哦,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你没有帮其他人。”他说,“如果你真敢给别人打工,那我刚才那一下都算轻的。”

    他脸色一变,小维想他肯定又要打她了。但是他只是用手背向小维招手。

    “走吧,开工了。”他说,“他们在脊柱开了一块新区域。你的组员是米娜和卢博米尔。”

    “海恩呢?”她问道。海恩个子很小,他可以钻进她和其他年龄稍大的孩子进不去的地方。

    “今天海恩跟卢瑟一组,”他说,“祝你成功完成目标吧。吹得天花乱坠,希望你说到做到。”

    当然,小维完成目标了,虽然只是刚好过线。安德烈对她的薪酬克扣力度更大了。但是她对此无可奈何。

    小维打算跟外婆编个故事,但是她进家门时,外婆只瞥了她一眼,就再也没有注意过她。外婆甚至没有注意到汤里有一只蜜蜂。外婆的情况越来越糟了。她工作上还出了一点儿意外。外婆的上司叫卓,是一个善良的人,一周前曾亲自把外婆送回家。

    “我也想留用她的。”他告诉小维,“但是如果她的情况再恶化,我的工作也难保了。跟她说说吧。”

    安德烈的话不断在小维脑海中盘旋,虽然小维无比想忘记这些话。

    “不知道你学来干吗。”

    有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学来干吗。尤其是补课,她的学习成绩不好,尤其是数学。她就是不适合。应该说,她不喜欢上学。她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他们似乎觉得什么事情都像在做游戏,只要穿对了鞋子、知道哪些狗屁句子的拼写是正确的、能说出K-p

    og是不是比《惊声尖叫》 糟糕,就能得分。

    老师们也很无趣,但他们至少还有点儿知识。

    眼前更严重的事情是,她可能错了。人们已经四年没有见过怪兽了。PPDC又开始建造新的机甲猎人,焕然一新的巨大机甲,但是它们又有什么用呢?维护民众秩序?在她听都没听过的地方战胜军阀?这不是她想做的。这也不是她父母做过的事。她的父母曾与硕大无比的怪兽搏斗,并且生前成功消灭了六只怪兽。她已经学习了进入PPDC驾驶员培训计划所必需的课程,花了四年时间学习,希望能领先别人一步。为了什么?她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的机会多么渺茫。一个七岁小女孩儿对未来的许诺还没有强大到能抵抗现实。七岁的她知道什么呢?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她现在对世界现状有了更好的——更现实的——理解,也许她应该告诉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儿,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下去。她如果一直把工资都存起来,现在就可以把外婆送到某个不会受伤、也不会伤到别人的地方了。也许她还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搬出这个噩梦般的地方。这样看来,她过去做的一切似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她不能这么想。她必须进入PPDC。她必须再忍耐几年,度过这一切。

    可是这一次,这种阴郁的情绪没有得到纾解。那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梦。梦境如此熟悉,却只让她更加害怕。而且这一次,梦境里还出现了新内容——小维和外公站在一起,看着两座墓碑。从来没有流过泪的外公,哭了。然后就是怪兽体内的声音、女人的脸……

    像往常一样,她又一次惊醒了。她看着时钟,发现自己只睡了一个小时。打开灯,她紧紧抱住“切尔诺阿尔法”,看看墙上的旧海报。

    然后她起床,走到客厅,看到外婆依然醒着。

    “我是谁?”她问道。

    “什么?”外婆说。

    “我到底是谁?”这一次,小维吼出了这句话。外婆瞪大了眼睛。小维看到外婆又在喝酒了,但是她不在乎。

    “你别那么大声跟我说话。”外婆说。

    “我是凯伊丹诺夫斯基家的人吗?”她说,“真的是吗?”

    外婆愣住了,往后退了两步,仿佛这句话对她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

    “你怎么这么问?”外婆小声说,“你听谁说什么了?”

    “没谁。”小维说,“太不合理了。从来就没合理过。为什么你要骗我?”

    小维大哭起来,绝望的感觉代替了愤怒。

    “小维,”外婆说,“我希望你成为一个出色的人。像你的父母一样。成就一番事业。你外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告诉你——”

    “所以你们骗我,”小维说,“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有多蠢?”

    “你不蠢。”外婆说,“你很特别。但是你一定要发自内心地相信这一点。”

    “闭嘴,”小维说,“我恨你。”

    “小维,你父亲,你母亲——”

    “闭嘴!”她尖叫着,“别再撒谎了。别说了。”

    她冲回自己房间,把“切尔诺阿尔法”的海报从墙上撕下来,把外祖父的木雕扔到角落里。

    她其实很早以前就猜到真相了,只是一直不愿意面对罢了。她想成为凯伊丹诺夫斯基家的一员,她想成为一个重要的人。他们死后,这样说服自己就更容易了。没有人能说她是错的。

    除了外婆。

    小维躺在地上,脑海里浮现出一种新的想法,至今为止的所有误解都变得清晰明了。

    她天生就不是当机甲驾驶员的料。从来不是。她只是一个外婆疯疯癫癫,并且自己也没什么前途的人。安德烈是在利用她,但他说的没错。学校、训练什么的都是在浪费时间。现实点儿才是最好的,活在当下,不要活在小女孩儿幻想的世界里。

    第二天一早,她发现外婆在沙发上昏过去了,一旁的伏特加酒瓶已经空了。闻着烤炉里粥加热时散发的味道,外婆醒了,双眼满是血丝,看着小维。

    “小维。”她说。

    “昨晚朝您吼了,对不起。”小维说,“我不讨厌您。”

    “我们昨晚吵架了吗?”外婆说,“我不记得了。吵什么呢?”

    小维试探了一下外婆,看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她发现外婆满脸的疑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外婆每次喝多了都会不记得前一晚发生的事情。

    “没什么。”她说,“不用在意。”

    那天,她没有去学校,而是去怪兽体内挖东西了。除了平时的班时,她还上了早班。下班了还有点儿时间。如果她全职为安德烈工作,再设立一些实际的目标,她的生活可能还稍微有一点儿转机,虽然依旧没什么价值。

    在她十二岁生日的前一周,她到工作地点时,发现安德烈在等着她。

    “听着,”安德烈说,“上个月的事情,对不起。你正好惹到我了。我脾气又不好,打了你很抱歉。还有我说的那些话,别放心上。其实,我很崇拜你。你为了提升自己去做的那些事——真棒。某天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大人物,到那时,我就会跟别人炫耀说‘嘿,我认识那个女孩儿,她以前跟着我工作过’。”

    “我……谢谢。”小维说。安德烈这番话实在是出乎小维的意料之外,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所以,我可以帮你。你工作一直很认真,可是工资——你拿到的那些,实在不算多。尤其是你还要照顾外婆、负担家用什么的。我想说的是——我想给你升职。”

    他笑了,小维感到毛骨悚然。升职不一定是件好事。

    但她还有什么可损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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