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北依终于下定决心把人从怀里推出去，避开话题般说了一句“日后再有人欺负你，要告诉我”，季怀幽疑惑歪头，想起来她说的是春柳街的事，弯着眼睛乖乖应了一声“好”。
“那今晚……”
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人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房间，脚步慌乱，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身后传来少年低沉悦耳的笑声，不似撒娇时的绵软清澈，陆北依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了方才他搂着自己的手臂是那般有力，身量似乎也比两个月前高了一些。
她在为了未来四处奔波的时候，他也在无声无息地长大，上学念书，下考做官，他不会一辈子追在自己身后叫姐姐，更不会一辈子待在良玉县里。
他是季怀幽，是日后位极人臣的季首辅。
陆北依这般想着，耳后的薄红终于褪了下去。
不知道季怀幽是怎么和林佑娘说的，晚上吃饭的时候林佑娘说起酒席的事情没有半点不快。
“既然你们小夫妻都不想办酒，那咱就不办了，反正你们有婚书，谁也说不到你们头上去。”
陆北依朝旁边看了一眼，就见少年得意地眨了眨眼，一副撒娇讨赏的鲜活模样，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低头吃饭，心思却不在饭菜上面。
婚书刚下来她就去了渝州，两个多月了，这是陆北依第一次对自己嫁给了季怀幽这件事有了直观的感受。
没有疼痛没有憎恨，虽然其中夹杂着些许利用算计，但也算得上是两厢情愿。
所以，当她再次站在那一片刺目的红之间时，心中生不出半点厌恶，只是有些无措。
红烛泣泪，烛火暧昧。
季怀幽白日里在地里滚了一天，此时正在浴房沐浴，陆北依等得手指都有些发僵了还不见人回来，只得出了屋子去寻。
除了那间婚房外，林佑娘还找了泥瓦匠在厨房旁边用青砖砌了一间浴房，跟厨房共用一个灶，只要烧着水里面就暖烘烘的，到夏天的时候把通向那边的烟灶一堵，就凉快了。
陆北依过来的时候季怀幽刚洗完，披着白色的外衫，头发湿漉漉的，见到她顿时眼前一亮，牵了她的手把她拉了进来。
“姐姐看，这里有三只浴桶，那是我娘的，这是我和你的，这里是出水口，洗完以后把这个塞子拔掉，浴桶里的水就能流下去，这
陆北依心不在焉地应声，手指僵硬地弯曲着，季怀幽察觉到她的异样，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眼神关切，“姐姐怎么了？啊，看我笨的，姐姐舟车劳顿定然是累了，我这就去烧水，姐姐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就能恢复精神了！”
陆北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像一只小蜜蜂一样忙前忙后，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在想这一夜该如何度过。
人生四大喜之一，洞房花烛夜。
这门婚事并非逼迫，而是她亲口答应下的，是三媒六聘合过八字过了婚书的，酒席已经免了，她总不能连洞房花烛夜都……
可是如果今夜他们真的有了夫妻之实，明日太阳升起，她还能以夫妻之名看待他们的关系吗？
陆北依不知道，所以她还在犹豫，在抉择，在等待。
乍暖还寒的时节，水凉得很快，等陆北依回过神来想找衣服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进来的时候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她环抱着双膝蹲在微凉的水里，面无表情地想道。
脑子已经转不动了，随便吧。
“叩叩……”
“姐姐，我来给你送衣服……”
“……”
浴桶里的人动了动，慢慢转过身来，激起一片清越的水声，女子伸出光洁如玉的手臂，从旁边的篮子里抓了一颗澡豆夹在指间，等到浴房外的再次传来少年小心翼翼的询问，长指一弹，击落了门上的木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