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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眉毛弯弯, 杏目圆圆,讲话时嘴角俏皮地翘起,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分外活泼耀眼, 周遭与她相比仿佛都失了颜色。

    白玉堂敛回了目光, 低低笑了一声。

    在苏园放狠话说“走畜牲的路,让畜牲无路可走”的时候,白玉堂也放了狠话给她。

    “那你可要小心了, 我专杀畜牲。”

    苏园一听这话, 挑眉不屑地轻哼一声,看起来完全不惧白玉堂的挑衅。

    “不怕你!真有那么一天,便让你知道知道, 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老祖宗被拍在沙滩上。”

    白玉堂怔了下,反应过来苏园所说的‘老祖宗’是指他。她才比他小两岁而已,就仗着年轻狂傲,嫌他老了没用?

    白玉堂打量一眼矮自己近一个头且身材娇小的苏园,很难与她认真计较。

    也罢了, 小姑娘爱几句大话爽快一回,也什么要紧, 便由着她就是。所以白玉堂只是笑了笑, 没再接苏园的话。

    “这大半夜折腾一遭, 都饿了。”苏园小声嘟囔了一句。

    现在已经快走到开封府门口了,苏园就说不出的后悔。她刚才就不该直接回来,该去州桥夜市那边弄点小吃先填饱肚子。今早忙活的事儿太多,她没什么做饭的心情,却也不想吃开封府几天都不变样儿的早饭。

    二人走到了开封府侧门前, 白玉堂却没进府,而是径直从门前走过,继续往前走。

    “五爷,到地方了。”苏园以为白玉堂走神了才没发现。

    “不是饿了么?”

    苏园一乐,去填饱肚子的好事儿她自然不会拒绝,立刻就跟着白玉堂走。

    白玉堂带苏园进了附近一条小巷。进巷后才走没几步,苏园就闻到了香味儿。就凭她嗅觉灵敏的鼻子,立刻问出来香味来自巷子深处。走到尽头,就看见正有一对夫妻灶前忙活,这些灶都搭建在院里。有两盏灯笼正挂在门口,院内外都摆着简单的木桌长凳。

    想不到这种地方还有摆早餐的摊子,这可藏得太深了。园在开封

    府住了这么多年,当然她也从来没往这边走过,所以一直都没注意过这里。

    这会儿时间很早,天才刚要蒙蒙亮,来吃饭的人不多,却也有三位。这三人似乎是老客,时不时地跟夫妻俩聊两句。

    苏园见灶上有两口大锅正熬着羊汤和羊骨粥。大骨棒横亘在咕嘟咕嘟冒泡的白粥里,瞧着就美味滋补。粥里还可加菜,只要提前跟老板说一声,盛粥的时候,便趁热撒一把荠菜碎进去,一搅和,喷香的羊骨粥里白中带绿,看着就清爽,胃口大开。

    另还有一口更大的锅,做的正是他们这处早餐摊最厉害的特色:馉饳。

    馉饳的做法其实有点类似于饺子馄饨,都要擀皮,加馅,然后包起来,但相较于饺子馄饨要更麻烦一些,四方皮儿对折捏好之后,两角再拢到一块儿,捏成像花骨朵一样的形状后,入锅油炸,再以竹签子串起。1

    馉饳外皮金黄酥脆,有着花骨朵一样美貌,肉馅保持着鲜嫩多汁的状态,顺着竹签子咬一个馉饳入口,咔嚓咔嚓脆响,越嚼越香。

    来两串馉饳就着羊骨粥喝最好不过了,一干一稀,荤素搭配,便不愁添饱一早儿便饥饿的肚子。

    苏园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馉饳,哪儿会轻易放过,来了两串又两串,仿佛一直不停歇,最后早菜摊的老板夫妻俩都对苏园有了颇深的印象。瞧着这姑娘长得纤瘦玲珑,乖乖巧巧的,没想到却是大肚量。跟他同行而来的身材高大颀长的少年,在饭量上都比不过她。

    等俩人走了之后,夫妻俩悄悄数了一下那漂亮姑娘吃剩的竹签子。

    好家伙,足足三十签!

    这可不能说出去,这要是说出去了,那姑娘怕是不好嫁人了。

    白玉堂见苏园心满意足得揉着自己肚子,不禁想笑。其实他一直挺好奇苏园吃得那么多的东西,到底都跑哪儿去了。他倒是见过天生胃口大的人,但有苏园这等饭量的,要么十分高大,要么十分肥胖。如她这般娇小纤瘦身材的却是头一次见。

    初见此等光景时,白玉堂还以为苏园以前日子过得太

    苦,条件好了便开始报复性饮食,才变得这么能吃。因为时间暂且还短,所以身材尚且还没发胖。

    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眼见着苏园仍如当初他初见那般能吃,却还见她保持着一如当初那般的身材,半点没变。

    白玉堂经过仔细观察后,甚至发现苏园最近的腰好像变得更细了。

    这合理?

    馉饳到底是油炸物,吃多了嘴边会沾油。苏园正琢磨该怎么擦嘴,就发现白玉堂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

    “干嘛这么看我?”

    “看你能吃这么多,何时长成小胖猪?”白玉堂道。

    苏园瞪一眼白玉堂,毫不犹豫地从袖兜了抽出一方白帕。她用帕子狠狠地蹭了两下嘴之后,就把帕子丢给了白玉堂。

    “还你!”

    白玉堂下意识地接住,却见那白帕子上有明显的油渍。他立刻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玷污了一样,脸色难看,甚至身体都有些僵硬。

    他本能想把帕子扔掉,但见苏园恼看他一眼,白玉堂觉得很莫名其妙,便暂且把这茬给忘了。

    苏园大大地白了他一眼,哼一声,拂袖进了开封府。

    白玉堂随后注意到,他手上这方帕子的一角有白线暗绣着一个‘白’字。方知这帕子是当初自己给苏园的那块,就是那块被她用来包点心的帕子。

    白玉堂一甩手,就把帕子丢了。脏了,自然该丢。

    白福这时笑着迎了出来。

    白玉堂目光冷冰冰地看着白福,似有深意。

    白福立刻意识到自家五爷心情不爽,赶紧把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给硬生生憋回去了。

    “爷有什么吩咐?”一般五爷这副表情的时候,都代表着有事。有事就意味着有吩咐了,需要他去跑腿儿干活。

    “去,”白玉堂声音似结了寒冰,“捡回来。”

    白福愣了愣,扭头四处看看,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一方白帕。他小跑着去把帕子拾起来,正要问自家五爷这帕子该怎么处置的时候,发现眼前早没五爷的身影了。

    白福看见帕

    子上有污渍,晓得这帕子就这么给五爷肯定不行。但五爷既然要他捡起帕子,显然就没有丢掉这方帕子的意思。那想把这方帕子再还给五爷,就必须得把帕子上脏的地方给洗干净了才行。

    这倒是奇怪了,五爷以前弄脏了的帕子从来都是直接丟。毕竟家里条件好,从来不差帕子。

    想不明白的白福,再多想想也想不明白,只得乖乖去洗帕子。幸而油渍刚弄上,及时以皂角清洗,多轻轻地揉几下,总算给洗得干净了。

    早上这会儿风足,不消一个时辰工夫,帕子就干爽了。白福赶忙叠整齐了,去给自家五爷送去。

    白玉堂见了帕子后,脸色仍有不愉,修长食指敲打着桌面。

    这都一早上了。白福真搞不明白自家五爷怎么心情还会一直这么坏,屏息静气地挪着步子,打算悄悄告退。

    “你说——”

    “小人在!”白福惊得忙应承,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家五爷并没喊他的名字。

    白玉堂慢慢转眸,看向白福。

    白福立刻感觉自己像一只是被老鹰盯住的弱鸡,随时有被擒拿撕得粉碎的可能。他慌忙缩紧肩膀,把头低到最深程度,他要是真能跟鸡一样把头埋在翅膀下该多好。

    “一个人为何会无缘无故跟另一个人生气?”半晌之后。白玉堂突然发问。

    白福暗暗松口气,合着他家五爷是因为别人跟他生气才在气恼,害他以为自己无意间干了什么错事要受罚呢。

    “小人觉得没有无缘无故的气,肯定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五爷可能没察觉到。”

    白玉堂纠正:“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白福:“……”

    作为一名卓越非凡的家仆,他必备的一项最厉害的绝技就是:看破不说破。

    好吧,就是您朋友。

    白福马上换个问法:“那五爷的这位朋友就没察觉到什么反常?当时大概的情形如何,不知五爷可否方便帮你这位朋友形容一下?”

    “不过说两句话,前一刻分明好好的,转头人就恼了,还拿眼睛瞪人。”白玉堂

    道。

    “那肯定是这话说的有问题,才惹恼了人家。”白福马上道。

    “没问题。”

    白福不信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抿了口茶后,轻咳一声,“反正我在旁听着,没觉得有问题。”

    白福委婉道:“或许这话于五爷和五爷的朋友而言没问题,但于人家而言有问题呢?人和人本就有所不同,比如五爷受不得一点不干净,但这于别人而言却是可以忍受的事。”

    白玉堂这才豁然明白了苏园突然气恼的缘故,莫不是因为他那句小胖猪?可这话有什么好气?他不过是玩笑一句罢了。

    “五爷若方便的话,不妨把你那位朋友说的话复述给小人听,小人帮忙分析分析。”白福小心翼翼道。

    白玉堂斟酌了下,当然不会说人是谁,只把那句话复述给了白福。

    白福如此一听,心里大概猜到了生气的人是苏园,继续小心翼翼地问白玉堂:“敢问五爷朋友的那位朋友是不是女子?”

    “是女子如何,不是又如何?”白玉堂不解。

    白福:“若是女子,哪个不是以身量苗条为美?说胖都不开心,说是胖猪岂不更严重,纵然加个‘小’那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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