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有几个小孩在追逐嬉闹，秦淮把她换到里侧，俯身说，“我已经和医生约好了，不用挂号。”
他带她穿过人群，拐进一侧的电梯间，空气瞬间清新了起来。
林软吐了口气，“最近生病的人怎么这么多？”
“这里是凉城最大、医疗资源最好的一家公立医院，所以人比较多。”秦淮一边解释一边按下电梯按钮，“周围几个县的人看病都会来这。”
林软往四周望了望，白绿相间的墙面已经干裂掉皮，楼梯间连个感应灯都没有，全靠人们自己打灯。电梯间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电梯应该用了很多年，噪音很大，升降特别慢，站在里面还能听见链条拉动的声音。
秦淮看出她在想什么，淡淡笑了声，“凉城是一个五线开外的小城市，这里不管是经济还是交通都很落后，像这样带电梯的医院已经很好了。”
“其他几个老医院都还是矮层，上下需要爬楼梯。”
林软点点头，“那这里最好的商场是不是就是金融广场啊？”
秦淮想了想，“还有一个，在国信路那边。”
林软应下，她这次来没带几件衣服，得去商场买些衣服来救急。
秦淮恢复的不错，拿掉石膏后已经能正常走路了，但踩实的话还会有些疼，医生叮嘱他不要走太多路，还是得再休养一段时间。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秦淮又带着她七拐八拐进了另一间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窗边摆着一张木桌，上面有一台很有年代感的电脑，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床，门旁边是洗手的水池。
医生听见有人进来，抬了一下眼，“来了！”
秦淮应下，“吴阿姨。”
吴悦看见跟在他身后一脸懵的林软，笑着放下手里的笔，“哟！这是带女朋友过来了？”
秦淮笑了一声，解释道，“是朋友。”
“那就是还没追上。”
吴悦拍拍衣服站起来，“哪受伤了？”
受伤？
林软忽的抬起眼看向秦淮，“你还有别的地方受伤？”
“不是他，是你。”吴悦上下看了她一圈，眼神最终停在她系着丝带的手腕上。
察觉到吴悦脸色渐冷，秦淮连忙替林软解释，“是不小心划到的。”
“不小心？”吴悦冷哼一声，“谁家不小心能划到手腕啊？”
“你们这些小年轻，一天天的放着好日子不过，竟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
“怎么着？你爸妈生你们下来，又把你们养这么大，是为了让你们去自杀的吗？”
林软被骂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看向秦淮。
秦淮冲她扯了下嘴角，一个箭步挡在林软前面，赔着笑脸说，“是是是！吴姨说的都会，她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别骂了，先换药吧！”
“换药？”林软探出半张小脸。
秦淮说，“宋澈交代的，说你该到换药的时间了。”
“哦。”林软瘪瘪嘴，又把头缩回去，乖乖站在秦淮身后。
吴悦虽然还是生气，但毕竟不是自家的孩子，她也没什么资格教训人家。只能冷着脸喊她过去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把丝带解开。
林软手腕上的伤口本来已经结痂了，但上次被纸箱砸到，一秒又回到了解放前。
纱布染上了血，伤口上只结了一层很薄的血痂，有几处地方还在往外渗血珠。
当时给她做缝合的医生是漓江技术最好的专家，但缝合处看着还是有些狰狞，再加上她皮肤太白，伤疤就更显眼了。
吴悦惋惜的啧了好几声，“多漂亮的胳膊啊！以后留个疤，全都毁了。”
“而且在这个位置，人家一看就知道你割过腕。”
吴悦是小地方的人，思想保旧，再加上医生的职业病，她对这种不爱惜身体随便自杀的人始终抱着偏见，总觉得以这种形式留下的伤疤是会伴随一辈子的丑事。
林软乖巧坐在椅子上，任她在伤口上消炎涂药，一句都没吭声。
反倒是秦淮紧皱着眉头一脸慌张，一会提醒吴悦轻点，一会又问林软疼不疼，好像伤口长在他身上，疼的是他一样。
说到最后，吴悦忍无可忍，一记冷眼甩过去，“闭嘴！”
换药用不了多少时间，吴悦三下五除二处理完，给她换上新的纱布，结束时还不忘帮她把丝带绑好。
“回去注意点，千万别沾水，要是发炎了伤疤会更明显的。”吴悦嘱咐道。
林软点点头，“谢谢医生。”
“叫什么医生？”吴悦把桌上的东西扔进医疗垃圾箱，“你就跟秦淮一样，喊我吴姨就行。”
“好，谢谢吴姨。”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秦淮一直很沉默，直到出了医院大门，他才停了下，转身问林软，“想不想吃冰激凌？”
“啊？”林软一愣。
“金融广场三楼有家冰激凌店味道挺不错的，要不要尝尝？”
秦淮的瞳孔带点棕色，在阳光下会更明显，看着就像是颗色泽极好的琥珀。
这一瞬，林软突然有种回到了高中时的错觉。
江逸高考后报了本地的警校，虽然和林软依旧在一个城市，但一南一北，中间隔着两个多小时车程，再加上警校管理严格，周内不允许私自出校，周末有时还会加训。
因此他们在上学期间基本见不上面，林软至今都记得那个夏天的午后，气温一路逼近四十度，柏油路被晒得直冒热气，教室里前后开着四个电风扇，但依旧热的要命。
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大家的情绪都很燥，林软和徐木南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两人谁都不肯让步，最后以绝交结束。
林软一气之下抱着书包逃了课，一个人偷偷跑去了城北郊区的警校。
她本来是想去找林祁和宋澈的，却在学校栅栏外看见了刚训练完准备回宿舍冲冷水澡的江逸。
两人隔着一道栅栏对视上。
江逸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真的是她。
那天，江逸从栅栏翻了出来，逃课带她去了警校外的一家冰激凌店，给她点了一堆冰激凌。
“吃吧！甜品可以分泌多巴胺，吃了就不会不开心了。”江逸把七八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
林软疑惑的看着他，“你确定...这东西可以混着吃？不会串味吗？”
“不会，我经常这么吃。”江逸从服务员那里要了一个大份的打包盒，然后把所有口味的冰激凌倒在一起，搅拌几下，让它们全部混合在一起。
“尝尝！”他看着她。
林软半信半疑的拿着小勺子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不同口味混在一起后，味道得到了中和，竟真的比单吃口感更丰富好吃了些。
从那之后，每次林软不开心或者生病的时候，江逸都会带她去吃冰激凌，他们一起打卡了漓江所有的冰激凌店，尝遍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口味。
江逸出事后，林软就没再吃过冰激凌了。本应该是最美好的回忆，最后却变成了最反感的东西。
林软笑了笑，看着秦淮一点头，“好啊！”
医院和金融广场中间只隔了条马路，秦淮带她上到三楼，找了个靠里的位置，让她坐着，他去点单。
几分钟后，秦淮拿着一小盒巧克力冰激凌走过来。
“先尝尝这个，其他的还在做。”
林软伸手接过，“你认识这家店老板？”
她刚看到他们在前台聊天，秦淮脸上罕见带着笑容。
“这的商户基本都互相认识。”秦淮说。